虽然认定自己在哥心中地位不底,但他实际上从来不知道后者真正在想什么。
陆小凤或花满楼,玉罗刹。
离开时他在两个选项中选择了气候宜人的江南,选择了看起来更容易得手的第一个选项——可四年过去,他却始终没有下手,甚至一次又一次放弃机会——就算哥不知道铁鞋大盗一事是他动了手脚,哥会不会改变主意?他还有多少时间?
不确定的事太多了。
在明知道自己死期的情况下还不能确定未来,没有人会不慌张。
“花满楼……”
洞开的大门带来刺骨寒意,身披大氅的少年缓缓抬起右手,按上厚厚织物下细长的骨骼。
不知是因为冬日的寒冷,又或因为心中不安,少年面色越发白了。
他低声呢喃着,缓缓滑落在地。
“下雨了啊……”
时子旭蜷缩着在清晨的客厅醒来时,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或许其实是小雪,只是江南总是相对温暖,那小雪还未落地便成了雨。
“……”
少年直勾勾的盯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半晌,才发现自己竟是从小楼大门看见外面的雨景,而身体也已经冻僵,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他竟然开着大门在客厅里缩了一晚上,能醒来都是万幸。
时子旭有些费力的扶着椅背站起,脚步踉跄间数次被因冰冷而略显坚硬的大氅绊倒。
花满楼今日便会离开桃花堡,师父在客栈。
他需要上楼去吃夕颜丹。
又一次被大氅绊倒后,少年索性青蛙一般趴在地面,举起胳膊把双手贴在额头上.那里却如他所料,已经一片滚烫。
借着额头的温度让手指可以灵活运动后,时子旭解开颈间大氅的带子,将价值非凡的大氅抛到一边,再次踉跄着站起。
他已经烧的很重,不能再重下去了,必须尽快吃下夕颜丹。
否则就连时子旭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少年一步一晃,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动了许久方才搭上楼梯扶手。
平日里时子旭嫌这扶手难看,现在后者却帮了他大忙。
少年头脑昏沉,咬牙倚着扶手一步步向上挪。
幸而楼梯不长,只有十五级台阶,坚持一下就——
“砰!”
“花满楼,这年都没过完,你这么急着走?”
陆小凤站在马车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因为他没有问那晚发生了什么,所以他除了迷茫还是迷茫:“小子旭呢?他不来送你?昨天去找他花平却说他出去了。”
“我跟他说过不必来送。”
花满楼微笑淡了几分:“陆兄可要随我去百花楼?”
“自然要去,谁不知道百花楼里百花酿最多?”
陆小凤见花满楼如此反应,当即决定不再提及时子旭:“好菜可以没有,这好酒可不能少。”
“过年自然也有好菜。”
花满楼微笑道:“时候不早,上车吧。”
泉鸣马车小雨里带着泉鸣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拐角。
藏在拐角里一直用袖子挡着脸颊的少年也终于收回视线。
他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药瓶,用拇指弹去瓶塞。
而后仰头将瓶中剩下的两利瑰色药丸尽数倒入口中,生咽下去——花满楼已走,他也该去客栈见师父了。
就算是江南最大最好最贵的客栈,清晨时也总是嘈杂。
骏马的嘶鸣声,小二传菜的吆喝声,种种声音纠缠在一起,交织处红尘的喧闹与活力。
谭鲁子在下楼给督主拿拿早膳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时子旭——虽然他第一眼完全没认出来,还下意识想把这不知好歹乱撞人的家伙丢出去。
然而用兜帽遮住面颊的少年一抬头,昔日的西厂二档头险些以为自己白日里见了鬼,又或者出现了幻觉:“时公子您的脸……?“
“假装没看见谢谢,也别问怎么回事。”
桃红色大氅兜帽下少年原本犹如白玉雕琢而成般白皙精致的面庞此刻瘀痕遍布,轻一道紫一道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师父起了吗?”
“大人已经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