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他认识的鲍聿卿,那个大义凛然义无反顾的鲍聿卿,不过此刻,周天赐也知道鲍聿卿不过是忍泪到不得不抬起头罢了。
周天赐眼神一痛一恨,语气却是依旧平静,“我给你一段时间,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鲍副座,你怎么在这里?”
言妍清晨出门,在门口看到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鲍聿卿,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失魂落魄。
“给你报纸。”
将报纸递过去,鲍聿卿更加明白是自己连累了这么个妙龄姑娘,不过,也不会再连累多久了。
言妍诧异的接过报纸,无意中触到鲍聿卿指尖,冰冷如毫无温度。
“鲍副座,外面冷,你怎么不进来,快进来吧。”
鲍聿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他只记得逃出了周天赐的办公室,不觉得冷,只是想着周天赐的话。
准备的意思应该是让他最后跟朋友亲人告别吧?鲍聿卿一直想一直想,没有想到可以告别的人。
鲍聿卿坐下来,屋里温暖的空气才让他恢复了部分感觉,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头也眩晕起来。
言妍看出鲍聿卿气色败坏,拿出诊器道:“鲍副座,我给你看看吧。”
鲍聿卿摇摇头,“应该,不用了。”
言妍没有明白鲍聿卿何出此言,只道:“鲍副座请您顾念这是言妍的工作,不要为难我。”
为难……
鲍聿卿皱了皱眉,“原来是真的,这么为难。”
言妍觉得鲍聿卿很不对,不止气色,是从心里透出颓败,放佛枯树枝头的恹叶,微风一卷就会折落消亡。
言妍仍是要给自己诊病,鲍聿卿唯想阻止,“言姑娘,外界都是怎么说我和周总座的你知道么?”
言妍动作一停,鲍聿卿已经明了她知,继续道:“我知道你给我诊病是想帮我,那你告诉我外界是怎么说我和周总座的就是最好的帮我了。”
言妍叹息一声,收了诊器坐到鲍聿卿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道:“凡是民国人都知道,周总座为你,可薄天下。”
言妍说完,就看到鲍聿卿笑起来,从眼睛透出发自心腹的喜悦,如此喜悦浮于脸上却很淡很淡,满足的淡,随时能消散。
这样的笑容,言妍不觉继续说,“我已婚嫁识得情为何物,我也留洋学医思维不受世俗束缚,我觉得,周天赐深爱着你。”
鲍聿卿仍然笑着,点头,继续听着言妍描述更多。他其实没有什么人可以告别,便听言妍来说自己与天赐之间种种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鲍聿卿仔细的听着,听着除却他与天赐之间的别人是怎样形容那些曾经,用心纪念,凭吊。
鲍聿卿听言妍讲完便一觉睡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
在梦中,眼前的情景和空气中弥散着熟悉的味道,鲍聿卿几乎眼眶湿润,不是南京,山海关,是奉天。
从民国十六年春天,三百七十多个日日夜夜,此刻他终于又回到了生长的地方,东北奉天!脚下的地面似乎还不够真实,鲍聿卿看着走廊两侧摆设熟悉的盆景摆设,不禁伸手去摸,还未触及却有一人先抓住了他的胳膊。
“聿卿,大家都在等你,你还磨蹭。”
鲍聿卿紧紧看着眼前的周天赐,周天赐满面笑容,眼神清澈明亮。
“周总座……”
脱口而出的低语立刻招来白眼。
“聿卿你不是高兴得傻了吧,什么周总座啊,我是天赐。”
周天赐说完就半推着还愣在原地的鲍聿卿往宴会厅门走,“这次大帅终于给咱们全权了,到了山海关,我们好好收拾杨雨霆。”
进过一面穿衣镜,鲍聿卿看到镜中的自己停下脚步。
立领军装比样子真不如易帜换服之后的小翻领,哔叽的颜色看起来也不够洋气,但是鲍聿卿站在穿衣镜前忍不住再整理一遍姿容,这是曾经东北军的军装。
“好了,够漂亮了,还收拾。”
周天赐等不及的直接拉走站在镜子前的鲍聿卿,“虽然我不喜欢你爹,不过到底之子莫如父,他早料到你磨磨蹭蹭是在臭美,特地让我监督你。”
你爹,我爹……
鲍聿卿拉紧周天赐的手,试探的喊了一声,“天赐。”
“怎么了?”周天赐转身,鲍聿卿拉着自己的力度足够他重视。
“周将军……”
“你说我爹啊?”周天赐又笑起来,“这种场合我爹自然不便出席,聿卿,你怎么跟失忆了似的,奇奇怪怪。不过,你失忆了也不要紧,心里整天装着那么多事,我都替你累,不如统统忘了……”周天赐讲到此处突然凑近鲍聿卿耳边,“只要记着你是我的就行了。”
鲍聿卿轻轻一颤继而稳定下来,“天赐,我的天赐。”
“哥!”
清凌凌一道声音,戳破一片暧昧。鲍聿卿微微一愣,眼前周天赐的眼角仿佛抽了一抽,低声道;“碍事的该死小鬼。”
死……
鲍聿卿浑身一僵。
“周天赐,你在干嘛,你对我哥……”
鲍东铭话还没说完鲍聿卿已经紧紧的抱住了他,颤抖不已的怀抱,鲍东铭觉得五脏都跟着颤了,“哥,哥哥……”
周天赐以为眼花了,刚才还在自己身边难得表现得这么配合的人怎么一眨眼就扑去抱别人,周天赐牙快咬碎:小鬼,你艳福不浅啊。
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拉开紧紧抱着的两个人,“聿卿啊,时间到了,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