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尔……”
“好久不见,安妮姐姐。”兰德尔没有回头,只是目光微斜,扯动了一下嘴角,声音里还带着点软糯的鼻音,撒娇似地说:“你都不肯来看看我。”
安妮不是变态杀人狂,没有回头欣赏自己作品的癖好,对被自己亲手推进河里的弟弟,她躲还来不及,故而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我好想你呀。”兰德尔继续道:“我日日夜夜地想,撕心裂肺地想,想得我怨恨丛生,不得安宁。”
他说到这里,终于缓缓扭过头来,一张骇人的面孔瞬间映入安妮的眼帘。
兰德尔的左半边身体完整无缺,而他的右半边身躯却只剩下骨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绿色,到处缠满了水草。他头骨上的右眼眶没有了眼珠,只有一簇幽绿的鬼火,飘飘忽忽地悬空在里面,时不时冒出点火星。
他像披着半身人皮的怪物,一步一摇地冲她走来,下颌张开,露出一个怪诞而恐怖的笑容。
安妮瞳孔骤缩,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兰德尔充耳不闻,伸出尖尖的细长手骨在她脸上轻轻拂过,安妮的脸瞬间犹如被刀锋划过的豆腐一般涌出了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兰德尔的手骨流下来。
他倏地收回手,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痴迷地望着那些红色液体,而后他突然探出只剩一半的舌头舔了一下,随即在安妮惊骇的目光中微微仰起头,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来。
“兰德尔……不……你已经死了!”安妮崩溃地抽泣起来,声嘶力竭地喊:“不许纠缠我!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对呀,我死了。”兰德尔平静地道,“但你还活着呢。”
下一瞬,他原地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黑天鹅,猛地张开双翼,尖锐鲜红的喙目的明确地向她的眼睛直直戳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安妮满身冷汗,尖叫着坐了起来,喘气的声音嘶哑沉重,吸入的空气几乎要划伤她的气管。她两手捂着眼睛,心跳如鼓地哽咽起来。
“殿下!”睡在外间的侍女慌忙端着烛台跑了过来,安妮紧紧拽着胸前的衣服,连长长的指甲折断了都没有发现。她浑身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呆在行宫的卧室里,身边只有侍女焦急的呼唤和烛火燃烧的微弱爆破音。
没有“嘎吱”作响的长廊,没有呼啸的东风,也没有半人半鬼的兰德尔。
安妮这才感觉到布料黏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冷汗浸透了头发。侍女为她重新换了一套新的睡裙,又柔声安慰了半晌,方才让她再次躺下。
安妮一个人蜷缩在宽大的四柱床上,手中攥紧了被角,突然很想见见威廉王子,但这个时候威廉王子一定已经在自己的卧室里睡熟了,她不忍心去打搅他的安眠。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死人?安妮忐忑不安地回忆起了梦境最后的那一幕——兰德尔变成了黑天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威廉为了一只小畜生令她颜面扫地,公爵更是为了它连专门迎接他的晚宴也不去,听说还同它共用一套餐具!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呼吸都不顺畅,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其实自打成婚之后,威廉始终没有对她产生过爱情,他们就像大多数贵族夫妻那样相敬如宾,保持最亲密的关系和最远的心。
正因为她亲眼见到过威廉对兰德尔的态度,对比之下才愈发痛苦不堪,她心里转着无数疯狂而恶毒的念头,恨不得那个死人从未出生过才好。
“那小畜生一来我就做这种噩梦,它绝对不能再留。”安妮想,“还有那具尸骨,也得好好处置。”
门外,安昀泽慢慢从阴影处转了出来,望着王子妃卧室弯了弯眼角。
编号963:“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演惊悚剧的天赋。”
安昀泽轻快地道:“那是你想象力不够丰富。哎,你别说,看到安妮都快吓尿了的怂样,我现在感觉心情特别放飞。”
说道这里,他忽然想起了现实中那个鼻孔朝天的糟心弟弟,叹了口气,“如果我那边也能用法术就好了。”
编号963道:“放心,这次我一定会事先向上级申请公正评定的。”
“但愿吧。”
安昀泽踩着阴影,一路蹑手蹑脚地趁着天还没亮溜回了霍华德公爵的卧室。
公爵侧身躺着,一条胳膊搭在被子外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胸膛随着呼吸平缓地起伏,似乎仍在沉睡。
安昀泽大着胆子凑上前去观察他的睡颜,片刻后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魅力无边,在睡梦里都能散发着荷尔蒙的诱惑,连同性都会毫无抵抗地被吸引。
眼见晨光熹微,安昀泽再度变成黑天鹅,在干草窝里踩了两下,这才趴下来闭上了眼睛。
霍华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慵懒地扫了一眼床边的黑天鹅,发现它头顶硕大的“反派”二字愈发鲜艳了。他在心里轻轻哼笑一声,终于将高悬的心放了下来,彻底安稳地睡了过去。
于是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黑天鹅和公爵同时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又同时张嘴打了个哈欠,把过来叫表兄起床的威廉王子看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霍华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问他:“你来干嘛?”
威廉王子摸着喉咙,声音还有些沙哑地道:“请你去吃饭啊,你已经错过早餐了,午餐也不打算用了吗?”
霍华德点点头,慢条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