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鼻中喘着粗气,“你那日一剑临风斩还不是把我砍得半死?哥哥还不曾怪罪你呢,你还怪起我来了!我今日好心好意来看你,菩提你便是这么待客的?”
他一拍木桌,把那人参果震得差点从特制的盘里跌落了出去。
如此时凝滞气氛中,众人敏感高悬受不得一点刺激的心。
菩提拔了剑,神色冰冷如山头雪。他抿着唇一语不发,盯着镇元子的神情没有温度。而此时孙悟空却小跑了上来,张开手挡在他身前。
“我师父当日也是被你击得身受重伤,你一言一语都只顾自己,哪还有为人兄长的风范?我们方寸山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孙悟空对那日菩提受伤之事耿耿于怀已久,如今终日让他遇见这罪魁祸首,争锋相对间眼神如刃气势汹汹。
镇元子上下打量了眼孙悟空,倒是生得一副标致模样,不比他那些弟子差得了多少去。
他笑了笑,打趣着荤段子,“老弟,我说你怎么对我那些弟子毫不动心,原是你早已养了个合心意的小徒弟来双修啊?瞧这扬眉怒目的,够带劲啊!”
菩提听罢,心头巨浪滔天!
他震怒上前,一个掌风将镇元子击退几尺,把孙悟空拉到自己身后,不愿他过多接触这龌龊之事。只是气极间拉扯的手还是抖的,牙齿都震颤不止。
“师徒便是师徒,你当人人都像你这般?!”菩提甩袖振风,双眉倒竖,剑指脖颈,目光迸火凌厉,“仙府之地不容你出言放肆,我的徒弟也还轮不到你来说!今日不管你所来为何,你若再不走,休怪我须菩提手下无情!”
青光剑嗡嗡颤栗着,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爆发沸滚的情绪。
镇元子暗恼他不留半分情面,却不愿再动起手来,便拂袖凌空怒骂了句,“你这小子真是毫不领情!”
说罢他啐了声,隔空拿过桌上一篮人参果,锦靴一点便呼啸着踏云而去。
空地上卷过了一道风,飏飏飘飖,吹走焦黄落叶,吹走那人脚底声色犬马的红尘,却除不去孙悟空心头蒙蒙晦暗的尘埃。
他从菩提身后走了出来,略显疑惑地问道,“师父,那人为什么说你养我是为了双修?”
菩提气息未稳,摇时头声音犹带沙哑,喘着粗气,似心绪起伏无定。“你别听他乱说,为师待你如何,你清楚得很。”
孙悟空点点头,“我自然知道师父待我只不过是师徒情深,”他顿了顿,眼尾上提眸子不解,“可他说的那些可是真的?师徒和男人也能……”
孙悟空尚未问完,却突然一噤,因为就在那一刹那间,他察觉到周边气息一动,师父旁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冷至冰棺寒冬,凉得让人心慌。
“我叫你别、听、他、胡、言、乱、语,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记,你是把为师的话全都抛到脑后了?”
菩提似是第一次在孙悟空面前这般冰冷含怒,压抑着声音,却还是有不受控的情绪从齿间倾泻而出。
孙悟空喉结一动,知道师父这回是真真切切动怒了。
他不敢多言,做了一揖便匆匆去了后山练术法,剩下菩提一人身姿凛然地站在原地。
剑身直插入地,靠着却并不安稳。
菩提看了看剑身清光上反映着的自己模样,失却了从容,像个被说中心事而原形毕露的笑话。
他闭上眼,静静深呼吸着。周遭风起云涌,流动无息。
待睁开眼时,一切恢复了正常,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头覆盖着的浊气,自反噬以来一日未曾除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