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还记不记得那年避暑,我们两人枕着纱橱簟,共眠松涛……”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辜宁要嫁作人妇时,她睁大双眼,这般问她。
“可这世上并非只有你我二人。”
辜宁眉眼淡然,轻声似水。
最后,辜宁爹娘到底同意了这桩亲事,辜小念哭喊着不让,声嘶力竭得都快令天地动容。
可辜宁就那样站在三丈之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看透,仿佛不明所以。
你看,她的眼睛一直都这般纯粹。
不像她,饱含了太多不见天日的yù_wàng,和丑恶的癖好习性。
辜小念回望她,然后就安静了下来,什么都没再说。
姐姐不再属于她一人。那便将其他人铲除就好。
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们二人,但只有她们二人——
才是最适合彼此。
辜小念自恃仙姿佚貌,与姐姐的平庸微胖截然不同。见准姐夫前,她刻意打扮了一番,也顺利捕捉到了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那之后便是恶俗的挑逗勾引,引得男人心慌意乱,最后心甘情愿跳进了陷阱。
她记得男人上门说要退婚娶她时,向来隐忍的姐姐第一次哭得难以自抑。
辜小念不明白,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姐姐又何必伤心?
这世上只有姐姐能包容她的坏脾气占有欲自私任性,也只有她能包容姐姐的平庸性情平凡容貌。
花开并蒂,指的又何尝不是她们。
辜小念自然没应那男人的婚约。自那之后,姐姐与她愈发疏远,她慌乱之下又想方设法抢夺那人心属的男子。她不知如何才能让姐姐只属于自己,于是只能用这种伤人伤己的笨拙方法。
几番之下,她俩最终决裂。
“小念,论美貌你有,论才情你也有,父母的宠爱都给你,万众瞩目的惊艳也给你,只要是我有的你想要的,我也都给你。你还想要什么呢?让我变得一无所有,你很开心吗?”
……
辜小念知道自己得到了很多,可她觉得,那个一无所有的明明是自己。
因为她要的从来只有一个,辜宁。
辜宁最后出嫁时,老父因生意失败,家中财力亏缺,老母又在几年前早已逝世。辜小念忙着照顾重病的父亲,没来得及从中作梗,她眼睁睁看着姐姐嫁给了一个嗜酒成性脾气又臭的老男人。
辜宁说,“一个女人的使命,便是相夫教子。他能给我一个家,还能帮我重振辜家,我为何不嫁?”
辜小念看见辜宁一身凤冠霞帔,拜堂之时却盯着她笑,笑得惨烈而又无畏。
她朱唇皓齿,对着那个恍若有千里之遥半生隔阂的妹妹轻做口型——
“你要不起我了。”
辜小念一直不知,这个似乎愚笨憨厚的姐姐到底清不清楚她的心思。她仿佛成了那人人生的一个看客,看着她成婚,看着她生子,看着她状似幸福地活着,看着她于岁月中渐渐丰满地老去。
她的生命渐渐与她无关,就像是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然后偏离得越来越远,终至她不能企及的地点。
“然后呢?”
孙悟空看着牢狱之中的那人,光鲜不再,靓丽不再,只剩下了一副污垢的空壳。
“然后?”辜小念痴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兀自流下泪来,明明是空空荡荡的眼神,那泪却仿佛划开湖面的锐利刀片,刺得人生疼。她声音发狠,眉眼带着难消的戾气,“然后,她死了。”
“我早就跟她说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却偏偏不信。父亲死后,她除了那个男人无依无傍,男人便对她动手动脚,不时虐待。娶了不少小妾后,他更是肆意妄为,最后将姐姐虐待至死!”
辜小念说着,拳头握得极紧。“我恨不得将她呵着护着,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有人说辜小念疯了,也有人说辜小念是执意为之。
在那之后,她凭美色入了府邸,血洗满门,杀了全府三十余人。
“我说过你若与人类而居,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我只想在她身边。”
“如今你被判了死刑,可还有什么未尽心愿?”
“我尚未找到姐姐的尸骨。你……能否替我找到,把她安葬在我们家中那棵槐树下?”
“……好。”
“姐姐幼时说过,她最喜欢槐树。她也说过,我身上的味道和她喜欢的槐香很像……悟空哥哥,你说,姐姐是不是喜欢我的呢?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呢?”
“你……执念太深了。”
辜小念被凌迟的那天,他没去。
那人的结局只有白骨一堆,被扔在万葬岗上,没有殓布,没有棺椁,□□裸空对天地日月。
彼时的他虽唏嘘凡人的命运,却无意插手。该提醒的他已提醒过了,那人业障入骨,这才招致了如今因果报应。
“当日我只剩下一堆白骨,却厉气未消,再加上本就阴气极重,时间一长,终成了魔。”
辜小念沏着茶,盈盈地给孙悟空倒了一杯。“如今天下白骨皆听我使唤,倒也逍遥自在。”
难怪她会知道那夜之事。原来是借着荒骨,行隐秘之事。
“那你姐姐呢?”
辜小念听得,一双美目凝滞,“家姐正在后院休憩。”
孙悟空听此了然,他就知道辜小念倘若成魔,定不会弃辜宁不顾。凭这人的执念,只怕是会想方设法让那人复活。
“你是怎么让她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