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蔡家老爷子发话,蔡氏父子出山,陪张佳乐东奔西走,叶修才算稍微放心。无极一脉擅长堪舆望气,不以术法见长,但现代社会传承衰微,高人也不是随处可见。就是蔡老爷子一见他就要念叨,把叶家三代从头批评到脚,“好好一门隐学心传,后继无人”云云,叶修也只能赔笑听着。
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现实中居然真能找到在记忆世界中曾认识的人,而且性格脾气,早年经历,都与他们接触的毫无二致。若非如此,恐怕他们也想不到一个在军马场看大院的蔡姓老头,会是以玄空地理行世、名震大江南北的无极门祖师蒋大鸿的当代传人。这身份在明眼人处自然了得,在世人眼中也就什么都不是。
蔡老爷子听到删节版的国家队历险记,看了保留下来的金蛇标本后,大起兴致,特意赶到鹿泉无名山上的山洞内部查探,收集了点干燥的菌覃标本,还想抓条活蛇,可惜一无所获。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慨叹,这么一处保留了古时洞天结界的宗门传承地,硬是给现代的切割机和炸药毁了。
据老爷子说,这些南疆的秘术法门大都邪僻古怪,修习起来隐患也多,南方的师门久不现世,或也与他们修行的弊端有关。可能是幻术长年通过双眼施展,可能是接受的精神方面训练太过严酷,他们一门的传人,都有个动辄双目剧痛、间歇失明的毛病,功力越深,发作起来越是剧烈,以致不得不以毒攻毒,豢养异种奇蛇,再配合独门药物,利用蛇毒刺激麻痹神经。这法子也是治标不治本,不少经常使用幻术的人,四十岁上就几近失明。
然而有代价必有回报,传说中这一门的佼佼者,不仅能幻化万千光怪陆离,还能通过特殊媒介,把自己的记忆纤毫毕现地保留,封存,留待有缘人打开。这种术法常用于师徒传承间,师父若遭遇不测,徒弟开启师父的记忆世界,也能从师父行走江湖的所见所历中汲取知识和人生经验,一如师父在世时。
“你们所进入的前后三个世界,应该都是别人封存下的记忆,看样子还是将一门心法修炼到顶级后的大术法家所留,能根据进入者的行为,自行推演衍变,如一方中千世界,进入者甚至还能通过自己强烈的精神力量影响世界本身。”老爷子很认真地说,“这也是那个吵死人的小子会在毒发时,莫名其妙召唤出冰雨,后面姓张的小子能搞出那种惊天动地场面的由来吧。”
说着,老人突然顽童般笑了笑:“吓着了没?一群毛没长齐,看也只看走近科学的网瘾青年,发现自己有了游戏中的特异功能,是不是不想逃生,改想征服世界去了?”
“您挺与时俱进的啊,穿越小说看了几本?”叶修给他拍背,“不过还要再与时俱进点,那不叫网瘾,那叫键盘指法微运动爱好者。”
“别欺负我不知道,奥委会都考虑新增电子竞技项目了,那又怎么着?我这里就是不认。”老人吹胡子瞪眼。
“您是怕小蔡和我们处久了,又该嚷着要辍学当职业玩家了吧。”叶修说,“这个您放心……他那手速,基本没戏。”
“……”
眼看蔡老爷子终于没话说了,他露出了苦笑,“那时候哪有心思想征服世界,我就想把每个人都带出去,全须全尾都不敢想。”
跨越近十年的光阴,在尚未被封住的山洞,在不知存在与否的异空间里,远为年轻的叶修顿住了脚步。
叶修一拉南方,小姑娘跑太急,一停反撞到了他身上。他一手拉着南方,一手举起黯淡的手电筒,飞速走回队尾蹲下,探了下周泽楷的呼吸。
他全身痉挛着蜷成一团,十指扣成爪状,神志不清中也拼力自控,不去抓挠手腕上的蛇咬伤。然而疼痛间的本能很难抗拒,叶修牢牢压住他的双手,将早上才借来的上衣袖子撕成了布条,小心裹在他指掌间。
肖时钦忽然重重抖了一下,左手抓住右手上臂,踉跄后退,退到了离他们最远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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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得仓促,一路撞到好几个人,这会谁身上都不好受,警惕性强的也盯着南方,生怕她有所异动,竟然没人注意到他。肖时钦背脊紧贴石壁,下意识磨蹭着,试图分散一点肌肤下游窜的热。
不是毒发,应该不是毒发,否则自己也不可能在这里好好站着。但这种热,这种热……与正常的连带影响绝对不一样,肖时钦可以感到肩上的咬痕突突跳着,活了一般,刺痛由细微逐渐到不可忽视。肩后一只手扶过来,肖时钦惊得一激灵,喻文州压低了的声音响起:“我给你拿止痛药?”
常规的消炎药退烧药每个人都随身备了点,以防万一,止痛药原本也有,但几番折腾,衣服都换过几遍,只有个别人身上还药品齐全。肖时钦往侧面退着躲他的手,稳住声音道:“不是发作……先不要惊动别人。”
“你可别打隐瞒的主意,我试过,那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喻文州冷静地说,“是不是毒发的前兆?他们都没你这么大的反应。”
“……”
没有听到回答,喻文州扬起手电往上照,肖时钦不跟他对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恳求。
喻文州叹一口气,朝叶修的方向看了看,在他肩膀上按下去,“不要想那么多,我给你半天的时间,半天你还是这个样子,我就告诉叶修了。”
肖时钦不语,死死抓着肩头咬痕处,手指绞紧,凌乱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