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低头道:“属下顺着痕迹追到渡头,问到有两个装束和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顺流而下朝江南去了。属下快马追到下一个渡口,找到那一对兄弟,他们说,林公子告诉他们,他负气离家出走,可又从没出过门,不敢真的走远了,所以掏了二十两银子和他们换了衣服,让他们在渡口做出主仆状来,这样他的家人就以为他渡河去了,能让他们着急一下……”
李世民顿时无语,这位林才子,行事可真是不讲究:“然后呢?”
汉子道:“属下问清楚他们的装束,又找人画了林公子的画像,回长安重新探查,发现他们在渡口附近搭了辆送稻草的牛车,竟又回了城。因那时天色已晚,城门已关,属下天亮进城后才查到,他们在城门附近的客栈住了一晚,购置了些东西,又买了两匹马,第二天城门一开,便又出城去了……”
李世民轻笑一声,道:“那个时候,大哥的人正在城外铺天盖地的找,谁想他竟回城睡大觉去了……后来呢?”
“后来属下带人顺着官道追下去,追了半日也没找到他们的踪迹,最后却在长安城找到了那两匹马,原来才刚出城三里,林公子便跟路人用那两匹马换了一辆驴车,说是骑马太颠。林公子还故意和书童争辩几句,让那换马的以为若是此事让林公子家人知道了,必然是要追回的,所以一个字都不敢对人提起。要不是他牵着马去马市问价的时候,那伙计说眼熟,恰好被属下听见,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来属下又在渡口附近找到那辆驴车,那渡口的人都已经认得属下了,一看见属下就告诉说,林公子雇了一条小船,说是下江南去了……”
那汉子也是头大如斗,他是斥候,善于勘测痕迹不错,可真从没遇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简直漫无目的的随处乱走,兜来绕去的——这哪里是在逃命,这是在玩躲猫猫吧!
“倒是有趣,”李世民失笑,伸个懒腰起身道:“这些日子闲在家里,骨头都酥了,正好出去游玩几日,顺便打点猎物回来。”
“殿下,”身边人忙阻止道:“您这个时候出城,只怕……”
李世民淡淡道:“这个时候不出城,难道留下拜寿不成?”
——
离长安城不到三百里的山谷中,林若坐在溪边,津津有味的啃着烤鱼,赞道:“小书,就你这手艺,天下都可去得了!”
小书坐在他身边给鱼抹盐,闻言得意道:“那是自然了!公子你不知道,当初老爷给您挑书童的时候,可仔细了,小的我凭着长相俊秀、口齿伶俐,还有铺床、叠被、赶车、做饭、捞鱼、摸虾、缝缝补补这一身的本事,才好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抢到了这个位置的。”
又犹有余悸道:“记得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小屁孩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除了懂规矩,居然还识字,啊呀!差点就被他给比下去了,幸好老爷看他手上没有茧子,嫌他娇气没肯要,否则小的这会儿都不知道流落到哪儿去了!”
林若大笑,又看自己的手,感叹道:“我这手上也没甚茧子,幸好有伯父养我,否则的话卖身都没人要呢!”
“呸呸呸!童言忙念了一句,又正色道:“公子爷,这些话可不好乱说的。”
林若见他一脸认真,投降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将手里的鱼吃完,扔了鱼骨,擦下手就那么向后躺了下去,枕着胳膊叹道:“这山山水水的风景是不错,可惜看多了也腻,最关键是路太难走,再好的风景看在眼里,也只剩了个累字了——回头我们在附近找个小镇住段日子,等腻了再走。”
小书迷惑道:“可是公子我们不是在跑路吗?这样被追兵追上了怎么办?”
林若噗嗤一声失笑,道:“小书你想多了,我们是在跑路,避避风头而已,又不是在逃命,哪里会有什么追兵?要是真到了要被人动兵来追的地步,我也就不跑了……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又不是野和尚,能跑到哪儿去?伯父还在太子府做着官儿呢!”
小书瞪大了眼:“那我们之前,又是趟河又是钻洞的,有时候还往回走两圈,不是为了躲避追兵啊?”
林若道:“你没看我每次上路之前先丢铜钱吗?你主子我正练习卜卦呢,我算着朝哪个方向走大吉大利,就走哪边,看能不能遇到什么好事儿,可谁知道,走了这七八天了,连棵草药都没挖到过,可见这卜卦之术,丁点儿用都没有。”
正说着,被小书扯扯袖子,林若道:“又烤好一条了?这条你吃吧,我已经饱了。”
小书继续扯他的袖子,吞了口口水,悄声道:“公子,您今天出门前,丢铜钱了没?”
林若漫不经心道:“都说了不准了,还丢他做什么?”
小书快哭了:“公子,我觉得……你下次还是丢一下吧!”
林若终于察觉不对劲儿,手撑在地上坐了起来,看着山谷口整齐站着的二十多个身披简单甲胄的军士:“……”
小书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谴责的看着林若:“公子爷您不是说没有追兵吗?”
“也许是……呃……”林若眨眼:“巧合?”
小书指着从军士后面转出来的三人,愤然道:“巧合?”
林若面不改色道:“当然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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