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不语。
那人将身上的衣物尽数的脱尽,然後站在溪水里看他,彷佛在笑,又彷佛在嘲讽,说:“何教主,你如今能看见了?”
何燕常闭上了眼,只是不语。
那人便吃吃的笑,耳边响起一下下撩水的声音,何燕常这才回过神来,这人在此处到底是做甚麽,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惊讶。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走出水中,带着冰冷的水气靠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说:“如今呢,如今还认得我是谁麽?”
何燕常被他紧紧的搂住,只觉得那冰凉的气息犹如溪水一般,浸透了衣衫,令他胸口也微微发凉。
何燕常见他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终於开口问道:“沈公子,如此的费尽周折,不知有何贵干?”
沈梦终於哈哈大笑,毫不留恋的松开了他,明明赤裸着身体,却倨傲的俯视着他,声音嘶哑的问他道,“何燕常,你是回来拿那半道密旨的麽?”
《西飞燕》五
听他不再装疯扮傻,终於问出此话,何燕常却丝毫也不觉着意外。
他从药王庙里就隐隐担忧的事,到底还是成了真。
何燕常知他此刻神智清醒,问出此话必是有备而来,便是当真寻到了那半道密旨,也不是不可能。他心情沉郁,焦躁愈盛,可不知为何,看这人在夜色之中赤身露体的站在自己身前,竟然忍不住的想要放声大笑。
沈梦紧紧的看着他,彷佛一错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何燕常终究还是没有笑。一路的疲惫,半日的休整,彷佛直到此刻还不曾缓过来丝毫。
年少时浪荡江湖,几曾停留?如今却不过漂泊数月,便心生倦意,或许是真的累了吧。
“难道沈公子替我寻到了,特意的寻来送与我手上?”他客客气气的问道。
“何燕常,你想得倒好,你以为你是谁?你如今早已不是圣天教的教主,而是庆王府四处缉拿的要犯,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屈膝降尊的讨好你,逢迎你了。”
沈梦冷冷的看着他,只是眼中明亮,彷佛有火光的一般。
何燕常淡淡的“哦”了一声,满不在乎的问道,“那沈公子想怎样?”
沈梦笑了起来,逼近过来,冰凉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然後突地捏紧了他的下颌,嘲讽般的问他道,“此刻你又肯同我说话了?那一日围攻庆王府後,你自火中逃脱,改装换貌,走在街上,我伸手拉你,苦苦哀求,你却装作不识,那时你怎麽不料会有今日!”
何燕常听他话里隐隐带着怒气,心中只觉得莫名,又被他用力捏住下颌,便不由得蹙眉,淡淡的说道:“你如今将脸洗净了,我自然认得。”
沈梦顿时大笑,只是那笑粗粝刺耳,犹如沙石划过的一般。何燕常方才一直看他,此刻眼底终於疼痛难忍,便阖眼不语,任由他刺眼的目光犹如匕首般掠过,只当做不曾看到。
沈梦冷冷的看着他,突然说道:“何燕常,你休要同我装傻。我且问你,那时在山中,你究竟是甚麽时候知道的?”
何燕常沉默不语,许久才说:“知道甚麽?”
沈梦哈哈大笑,怒气却是愈盛,离他愈发的近了,暴躁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皱眉,想要转开脸。沈梦却紧紧的捏着他的下颌,不许他动弹分毫。
沈梦离他极近,几乎要碰到他,却还是有一丝之隔,沈梦在他唇边低声的问道,“你何时知晓我就是何林的?”
何燕常沉默了许久,沉默得沈梦终於无法忍耐,捏紧了他的下颌,逼他仰起头来。沈梦冷笑着说道,“何燕常,你睁开眼来看我!你休要以为我甚麽都不晓得,你那一日在火中吸了毒烟,又无人与你解药,只怕伤得厉害,至今尚未痊愈罢。我倒不信你敢与我单挑?你装聋作哑,难道非要吃些苦头,才肯答我麽?”
何燕常终於睁开了眼,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就好像那一夜站在上京的河船船头,看着船身缓缓的行在幽暗的河水之上一样。
他就知道沈梦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沈梦并不会顾及圣天教,必然会在见到罗钦之时伺机动手。就好像他知道沈梦便是何林时,若是不经意般的露出刀中之物,必然会紧紧相随,伺机夺取的一般。
他也知道,这人早就想取他的性命了,自从教主宫中情动的那一夜起。
所有的这些,他都是知晓的。
就好像他明明白白的知晓那一夜的河船会驶向何方,会在何处停留的一般,而他遇着沈梦之後所有的这些,竟然丝毫也不会令他觉着意外。
唯有山中的何林,才是真正的意外。
《西飞燕》六
其实事後再细细回想,一切并非那麽的真假难辨。
偶尔间流露的只言片语,冷笑嘲讽,还有间或引人生疑的举止,他也不是不曾留意,只是却不愿多想,不愿去相信罢了。
那时他救回何林,原以为是机缘巧合,是上天可怜他痛失黄谌,所以送他一条性命,教他在心灰意冷之时,仍能有一丝期盼罢了。
只可惜何林偏偏是假。一切都不过是沈梦的精心布置,犹如教中的那七年一般,只是比起那时来,山中的这半月多,沈梦愈发的游刃有馀,轻松自如了,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令他信以为然。
等他慢慢觉出异样,之前的丝丝心动,都成了之後的笑话。
沈梦问他是何时知晓的,何燕常却忍不住微笑,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