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亦不知。”独孤九怔了怔,斟酌道:“她们自己知晓便够了。椒椒为何如此问?”
“因为刚刚看到那个红点。”莫焦焦有些为难地捏着小手,似乎是在努力回忆,迟疑道:“焦焦梦里,有个人也有。就是有红点的,叫我雪娃。焦焦很不喜欢她。”
独孤九闻言收起地图,伸手将小孩抱起,推开身后的房门走进去,又锁了门,抱着小孩坐到榻上,接着放缓了声音道:“椒椒想起了和她有关的事吗?”
“有一点点。”莫焦焦伸手胡乱揉了揉眉心,蹙眉道:“不舒服。”
独孤九便抬手拉下小孩的手,大手替代了小手,缓缓抚了抚额头,见只是被搓揉得有些红,又放出元力探了探,半晌低声道:“无碍,椒椒莫怕。”
冰寒的元力自额上探入,顺着经脉到达丹田,将盘旋着的妖丹牢牢护了起来。哪怕冰冷彻骨,却强大而安定。
莫焦焦感受到熟悉的冰凉触感,稍稍高兴了一些,额头依赖地蹭了蹭,又蹙起眉回忆,软绵绵道:
“焦焦上次跟九九说,我三岁的时候,怕做梦,好久没有睡觉,后来又太困了,睡着了。然后就梦见一个地方。那里有好多很高很高的树,那里的树和焦焦一样,可以把根拔起来到处走路。我想离开那,可是没有路。”
“然后,有好多树看到我,就说我是雪娃,他们很害怕,说我会害死他们,就跑过来用树枝打我,焦焦觉得好疼,就逃走了。”
“可是那里有好多树根,好高的,焦焦就摔倒了,他们跑得好快,就……抓到我了。”
莫焦焦勉强将话说完,身体已然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扭头埋到男人怀里,觉得安全点了才缓缓开口。
“焦焦被打了好久。特别疼,焦焦出生后,都没有妖怪打过我,他们打我,焦焦就很难过。后来我就被好多软软的树枝吊起来了,吊得好高,我的脚在上面,头在下面,就喘不过气,他们站在下面看起来小小的。过了一会儿就走了。”
“焦焦想叫他们放我下去,可是我不会说话。然后就过了好久好久,焦焦就记得,天黑了亮了好多次,有时候下雨,有时候有太阳。”
莫焦焦艰难地将话说完,额头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无力垂着的小手亦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独孤九掌心贴着小孩的脊背,真元源源不断地在小孩体内循环,又空出手握着柔软的小手,力道适中地缓缓揉着。
男人此刻微阖的双眸黝黑到极致,面上却一片沉静,只哑声哄道:“椒椒放松,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本座。”
莫焦焦急喘了几口气,又突然脱力瘫软在男人怀里,他挣扎着动了动,抬起头跟对方对视,圆圆的双眸却一片澄澈,除了眼眶有些泛红,竟是一滴泪都没有。
小孩眨了眨眼,努力凑过去贴着男人的脸颊蹭了蹭,软兮兮道:“焦焦没有事。焦焦都不哭。”
“嗯,椒椒很坚强。”独孤九微微低下头同莫焦焦额头相抵,沉声问:“椒椒后来逃走了吗?”
“没有。”莫焦焦难过地摇了摇头,“那里都是树,都不喜欢焦焦。他们每天都会叫一个树妖来看着焦焦。然后过了好久,焦焦觉得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没有感觉。他们就把我放下来了,然后丢到了雪山里。”
“那里除了森林,还有雪山是吗?”独孤九低声问。
“嗯。”莫焦焦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又道:“树林外面,有雪,很多。焦焦被丢在雪里面,雪把我埋起来了。真的好冷。”
“然后,焦焦的腿被吊了好久,不会动了。我努力了好久,天亮了又天黑了好几次,焦焦就爬起来,可是……我也不会走路了,焦焦就觉得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腿摸起来软软的,中间的骨头没有了,变成两段。”
独孤九伸手将小孩脚上的靴子褪去,宽厚的掌心握住了小腿,缓缓揉了揉,问:“是这吗?”
“嗯。”莫焦焦忽得抽泣了一声,又紧紧抿着嘴巴,乌黑的双眸不再眨动,将汹涌而出的泪意憋了回去,他又抽噎了一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道:“焦焦不痛,也不害怕。九九也不要难过。焦焦只是在做梦。”
“嗯。梦而已。”独孤九微微颔首,喉结动了动,他抬手将小孩严严实实抱到怀中,收紧了手臂,在小孩看不见之处,缓缓合上了眼,哑声道:“梦境而已。”
只是再如何安慰颤抖着的稚童,都难以磨灭一个最为可怖的事实。
于常人而言仅仅是噩梦的存在,在面对神图子之时,却会变得比现实更为真实。
因为那些折磨小孩的树妖真实存在,秘境亦真实存在,莫焦焦所受的痛楚,皆因着他对梦境的反抗,千百倍加诸于神魂之上。
“后来焦焦在雪里爬了好久,就睡着了。”莫焦焦呢喃道,细弱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庆幸,“焦焦睡着了,就醒了。谷主就问焦焦为什么要赖床。”
“椒椒如何回答的?”独孤九松开手,低头同小孩对视。
“焦焦想说话,可是不会说了,谷主就吓到了,抱焦焦起来穿衣服,要带我去治病,可是焦焦也不会走路了。”莫焦焦歪着头,有些疑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谷主没有办法,就让焦焦变成辣椒,跳着走,那样我就不会觉得痛了。”
所以年幼时痴傻口不能言、笨拙腿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