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姨将木牌收起之前,他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木牌上刻着一行十六个字
——十月初五,莲花峰头,白虹见月,钦取雄名。
*
卖茶人做完交易,便提着银子退入夜色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只剩下锦姨站在寒风中,两只手颤颤巍巍。
赵识途猜到了她的意图,也明白自己应该现身了,可他想不出怎样才能不吓到对方,只能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叫出锦姨的名字。
锦姨发出一声尖叫,猛地转过身,毫无章法地挥起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来人的胸口。
赵识途也很无奈,毕竟他跟踪人家一路来到荒郊野外,若想让对方不害怕,实在很难。他只能吃下一拳,危急时刻竭尽全力的一拳,虽然不致伤,但果然很疼。
他耐心道:“不用怕,我只是偶然遇到你,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往偏僻之地,才跟在后面的。”
锦姨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但仍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赵识途接着道:“只是没想到,让我撞见了意料外的景象。你花重金买来的木牌,是黑市的令牌吧。”
锦姨退了一步,把木牌紧紧地扣在手心。
赵识途道:“十月初五,就是今日,莲花峰就是这左近的山峰,白虹见月,钦取雄名,所指的应该是昆吾剑。若我没猜错的话,效命于黑市的内鬼,有可能已经瞒着江景天,拿到了昆吾剑,所以才分发令牌,以令开市。而黑市严格保密,只有拿到令牌的人,才能前往。”
锦姨的计划被他全盘道出,无话可辨,只能点头:“我,我没有偷昆吾剑,也不是故意瞒着少爷……”
赵识途宽慰道:“我知道,内鬼并不是你,否则你也不必为了一张令牌花全部银子,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莫非打算混入黑市调查?”
锦姨点头:“只有这样,才能查出那人的身份,若这次放走他,我丈夫便再也回不来了。”
赵识途宽慰他道:“你丈夫只不过暂时难以摆脱嫌疑,才被官府带走,没有确凿证据,官府岂能随便治罪。”
锦姨却摇头道:“赵镖头有所不知,我已去官府求过情,可他们连见都不让我见,更别说取证。我……我如何能相信他们……”说着说着,凄然落泪。
赵识途登时有些心慌,他平生最怕眼泪,尤其是女人的眼泪。
他思虑片刻,道:“你的打扮实在不像是江湖中人,而且在江府任职多年,若只身潜入黑市,难免被发现。这样吧,我代你前往。”
锦姨怔道:“你代我去?”
赵识途点头道:“是的,我不过今日才到兴元府,黑市的人不认识我,我只要稍作掩饰,便能扮出坏人的模样。”
锦姨迟疑道:“可是,你是少爷的客人,我不能让你冒这种危险……”
赵识途道:“我并不是全然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助我自己,你该知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求取昆吾剑而来,若是放任名剑被窃贼盗走,我岂不是白来一趟。所以,反倒是我该感谢你。”
锦姨又凝着他看了少顷,终于点点头,把手中令牌交给他,缓缓道:“那么好吧,开市的时间在亥时,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我带你过去。”
莲花峰就在后山群丘之中,半山腰隐隐一处凸影,四根立柱撑着一面拱顶,是个乘凉的亭子,若在白昼,应该是不错的歇脚处,可在深秋黑夜里,只有一片冷清萧条。
不知是谁在凉亭中放了一盏提灯,昏黄黯淡的光里,能隐约看到几条人影走动。
赵识途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问道:“交易的场所莫不是在这亭子里?”
锦姨小心翼翼道:“我也不曾来过,附近也没有别的光亮,看样子应该不错。”
赵识途道:“好,那我们先登上去,躲在左近看看。”
锦姨点头应下,跟着他一道,沿着曲折的小径,轻手轻脚地往上攀。
路走到一半,赵识途猛地停住,浑身一凛。
锦娘带着瑟意问道:“赵镖头,怎么……?”
赵识途拦住她,低声喝道:“停下,旁边有人!”
黑暗之中,忽然闪出一条黑影,身形快得仿佛闪电。
赵识途没能看清那人的脸,却看清一道铮然的剑光,犹如白虹一般划破夜色。
“剑光闪过,灯烛摇晃,映在火光中的人影仿佛断线木偶,依次倒了下去。”
鬼魅似的黑影和剑光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赵识途骇然,转头对锦姨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动。”而后默默抽出袖中折扇,快步跑上前去。
黑影早就没了踪迹,凉亭里躺着四个人。
四个死人。
第42章奇谋猝难防(一)
赵识途震惊地看着亭中的景象。
烛灯还燃着,映出四个死者狰狞的脸,八只眼珠都瞪得浑圆,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血从他们的脖子上喷溅而出,在地面上洒下淋漓的轨迹,尚且滚烫,透着刺鼻的腥味。
赵识途十分确信,这四个人就是在方才的瞬间里,被那一条幽灵般的黑影逐个杀死的。他的心中顿时涌出无数个疑问——杀人的人是谁,这些死人又是谁,倘若死者和黑市有关联,是今夜集会的参与者,那杀人的是不是江府的杀手,可江府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人吗?倘若江府已经抓住黑市的把柄,内鬼又被如何处置了?
他的思绪乱作一团,很迟才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