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付出的。
在那些人身边活得久了,自己也染了利益至上的气息,甚至都不会诚心实意待一个真心人了。人为己而活,这话并没错。但对人也该分出亲疏远近。他明明已经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是怀着异心接近他人的。他明明也将洛家人当成真正的亲人来看,为什么不能让洛无极也成为其中一人?
就因为他是那个条件么?
或许他不是“条件”而是“机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机遇”。
他甚至该感谢这个孩子的。
“无极。”他轻声道。
洛无极放下笔,抬头望着他,脸仍然绷得紧紧的。
洛自醉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来:“我有话对你说。”不经意看一眼他抄写的文字,很漂亮的小楷,字体字形都十分不错。二哥还说让他督导他念书写字。看起来,单写字这一项,他比起洛无极来差得远了。
“若是那些虚话假话就算了,你留着给别人说。”
还是不假辞色。
“不,不是。是连对你二伯、三伯都不曾讲过的话。”并不是想隐瞒他们,而是觉得有些事于他们之间的来往并不重要。何况,过去的一切,他本来是一点也不愿再想、再提起的。而今天,却忽然觉得对这个孩子应该和盘托出了。大概是想摆脱他所说的虚伪,想得到他的信任罢。
洛无极垂下眼:“那为何要同我讲?”
“你我之间不同。”
“有何不同?我们同在宫里,你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看出你的真面目,而二伯、三伯还是将你当亲兄弟护着?”
洛自醉怔了怔,真没料到这孩子这么聪敏,想得也这么多。不过,在他眼里,他竟然真成了这种人?他苦笑一声,道:“不是,你且先听我说。……我发誓,一句也不是假话。”
“对神发誓,我便信你。”洛无极伸右手握住他的右手掌,高高举起来,脸上仍然凝重。
“好,对神发誓。”洛自醉无奈,闭上眼,高声道,“我洛自醉对神发誓,对洛无极不提半句假话,否则必遭天罚。”
见他发了重誓,洛无极脸色才和缓许多,露出一副成人的沉稳模样,道:“你说吧,我信。”
使风探探四周——书房外没有人,唐三领着五个小侍正在打扫庭院。洛自醉压低了声音,道:“我说过,我不是这世界的人,而是异界来的游魂。”
洛无极看他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已陷入过去的事中,点头道:“我知道。”
“我父母在我七岁时,因意外过世了。亲戚你推我搡,没一个愿意收留我。我从一家换到另一家,受尽他们的冷眼。在那世界,不慎让他人致死致伤,须得赔偿钱财给死伤者的儿女或父母。后来,我便得到了那笔钱。得知此事后,那些人立刻露出贪婪的嘴脸,争着要我去他们家。我不信任他们,便住回了自家的小院里,自己照料生活,上学堂。但,这种日子没过多久。十一岁的时候,学堂里例行检查身体,经大夫诊断,我得了重病……谁也治不了的绝症。”洛自醉的目光悠远,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那段伤怀的日子,心中不甘的日子,寂寞的日子,绝望的日子,确实是想要遗忘,也不能遗忘的。他的过去,随着他的魂灵来到了这里,同许多际遇、缘分一起,造就了现在的他。
洛无极看出他眼底沉沉的悲哀和孤单。这些熟悉的情绪,如漩涡一样,把他埋在角落的记忆都引了出来——那些周围人的异样目光;那些躲躲闪闪去看望爹爹的日子;那些在长夜里一面恐惧失去最亲的人,一面哭泣的日子;那些不断对着墙壁质询自己究竟是谁的日子……
原来,这个人,也是孤孤单单过来的,也是从恐惧和不安中过来的。这么想着,这个人和他的爹爹的差距便愈来愈远了。倒是,仿佛和他,愈来愈近了。
“在医馆里待了一两个月,没有人来看我。我很害怕,不想一个人待着。就算是那些亲戚也好,我希望他们能来看望我。哪怕只是一小会就好。这时候,一个亲戚说要照顾我,将我从医院接到她家中。我得的病,若是流血了,便可能传染给他人。他们家人很怕我,没过几天,就将我关进一间小屋里。”
“那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洗浴室,几排旧书,一个小小的窗口。我在里头待了三年。没人来看过我,我也从没有出去过。我想,大概,就算坐牢,也比这样要好些罢。”
他常常坐在冰凉的地上,仰望着那个高高的、人钻不过去的小窗口。
整整三年,他能看见的景色,只有那片天空,和那些偶尔飞过的鸟。
他哭泣过,他闹过,他自残过。
没有人理会他。
他的生死都和别人无关了。
于是,他变得安静,十分安静。孤单寂寞已经不要紧了,那时他唯一想要的,便是走出那个房间,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他想要自由。
“后来,终于教人发现了,又被送到另一个人家中。虽然房间变了,我却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辗转来去,十五岁时,我又回到自己的家。虽然只能等死,虽然还是孤独一人,但却能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十七岁时,我开始发低烧,不能照顾自己了,于是便又住进了医馆。这病拖了一年,整整一年,都很痛苦。开始不过是经常着凉。后来,着凉了,肺不舒服,接着便生了重病。好不容易熬过了那回,没多久,手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