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吕氏道:“女人是贱命,不打不行。打出来的老婆好使,揉软的面好吃。”
上官福禄道:“可是你老是打我。”
上官寿喜打累了,扔掉棍子,站在梨树下,呼哧呼哧喘粗气。
母亲的腰和屁股粘糊糊的。她听到婆婆抽搐着鼻子骂道:“真她娘的埋汰,挨了几下子,就屙在裤裆里了。”
母亲双臂撑着地,倔强地昂起头,第一次用凶狠的声音回骂:“上官寿喜,你打死我吧……你不打死我,就是狗养的……”
说完了这句话,母亲便昏了过去。
半夜时,她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满天的星辰。在横越天际的璀璨银河岸边,1924年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向人们预示着动荡不安的年代。
在她的身体旁边,簇拥着三个弱小的动物,那是她的来弟、招弟和领弟,而她的想弟,正在炕头上喑哑地哭泣,新生婴儿的眼窝里和耳朵眼里,蠕动着细小的蛆虫,那是绿头苍蝇们白天播下的卵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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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母亲怀着对上官家的满腔仇恨,把自己的ròu_tǐ交给沙口子村打狗卖肉为生的光棍汉高大膘子糟蹋了三天。高大膘子瞪着一双牛眼,翻着两片厚唇,不分春夏秋冬,身上总披着一件被狗油涂得像铠甲一样的棉袄。无论多么凶恶的狗,见了他,都绕着弯避开,在安全的距离内,汪汪几声。母亲是利用到蛟龙河北岸挖中药的机会去找高大膘子的。高大膘子正在煮狗肉,母亲闯了进去。他横横地说:“买狗肉,还没熟呢!”母亲说:“大膘子,我是来给你送肉的。那一年听社戏时,你在黑影里摸过我,还记得不?”高大膘子红了脸。母亲说:“@
今日,我送上门来了!”
怀孕之后,母亲跑到谭家窝棚的娘娘庙里,烧香、磕头、许愿,把结婚时带来的几块体已钱全部贴了进去,但来年生产时,还是个女孩。这个女孩就是上官盼弟。
母亲的第六个女儿上官念弟的亲生父亲究竟是高大膘子还是天齐庙里那个俊俏的和尚,连母亲也是后来才弄清楚——上官念弟长到七、八岁时,才用容长的脸儿、修长的鼻子、长长的眉毛证明了自己的血脉。
那年春天,婆婆上官吕氏得了一种怪症,脖子之下的身体上,长满了银灰色的鳞片,奇痒难挨。为了防上她把自己抓死,上官父子不得不用带子反绑了她的双手。这个铁打的女人,被怪病折磨得昼夜嚎叫,院子里的墙角上,梨树粗糙的硬皮上,都留下一些血淋淋的东西——那是她蹭痒时留下的痕迹。“痒死了呀,痒死了……”上官吕氏嚎叫着,“伤了天理了呀,伤了天理了,救救我吧,救救我……”
上官父子碌碡压不出屈、锥子攮不出血,为上官吕氏请医生看病的任务自然地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骑着骡子,跑遍了高密东北乡,请来了十几个医生,有中医,有西医,他们看了吕氏的病,有的开个药方走人,有的连方子也不开扭头便走。母亲又去请巫婆、神汉,求仙丹、神水,什么法子都试了,吕氏的病毫无起色,日渐沉重。
有一天,吕氏把母亲叫到炕边,说:“寿喜屋里的,‘无恩不结父子,无仇不结婆媳’,我死之后,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他们爷儿俩,都是一辈子长不大的驴驹子。”
母亲说:“娘,别说丧气话,我才刚听樊三大爷说,马店镇天齐庙里的智通和尚医术高明,我这就去请他。”
婆婆道:“别花冤枉钱了。我知道我的病根。我刚嫁过来那会儿,用开水烫死过一只猫,它偷食小鸡,我实在恨极了,想教训它一下,没想到竟烫死了,这是它来做祟呢!”
母亲骑着骡子,跑了三十里路,赶到了马店镇天齐庙,找到智通和尚。
和尚面白神清,修眉俊目,浑身上下,散发着好闻的檀香味儿。
他数着念珠,听完了母亲的诉说,道:“这位施主,贫僧坐堂行医,向来是不出诊的,回家把你的婆婆拉来吧。”
母亲只好赶回来,套上木轮车,拉着婆婆到了天齐庙。
智通给婆婆开了两个药方,一个让水煎内服,一个外洗。并说:“如果不见效,就不必来了,如果见效,再来换方子。”
母亲去药店抓了药,亲自熬煎,小心侍奉。三遍药吃罢,又外洗了两次,竟然止住痒了。
婆婆大为高兴,开箱取出钱,让母亲去谢先生,并换药方。
母亲在为婆婆换方子的时候,顺便请智通为自己诊治只生女不生男的症候,一来二去,话越说越深。和尚本来是个多情种子,母亲又盼子心切,二人便好了起来。
沙口子村的高大膘子在母亲身上尝到了滋味,便盯上了母亲。
有一天傍晚,夕阳西下,圆月初升,母亲骑着骡子,从天齐庙里赶回来。路过墨水河南的高梁地时,高大膘子闪出来拦住了她的骡子。
“鲁璇儿,你好薄情!”高大膘子说。
母亲说:“大膘子,我看你可怜,才闭着眼俯就你几次,你别得寸进尺。”
高大膘子说:“不要勾上小和尚,就忘了旧相好!”
母亲说:“你放屁!”
高大膘子说:“你瞒不了我,好便好,不好我就给你去吆喝,让东北乡的人都知道,你打着给婆婆治病的旗号,与小和尚偷情。”
母亲被高大膘子抱进了高粱地……
婆婆的病好了。但母亲和智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