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了寝殿,却不见那紫衣人影。夜已深,杀阡陌不在寝殿,又会在哪?单春秋心系那人的安危,怎肯一刻停留,转身一路奔至涤尘殿,却只听见净水潺潺。
“阡陌,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回音震响,夺门而出,脚下步子加紧,心中却越发慌张。
如今的魔君不愧此名,魔性冲天。后殿除了几个七杀头领偶尔前来请示,几乎无人敢入。单春秋冲出涤尘殿,奔走了好一阵才见得一个侍卫。而那人见了他老远来至,却转身欲走。
“站住!”黑衣心急如焚,探手将那人一把吸至身前。“说,魔君现下在哪儿?”
侍卫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在这殿内当值已然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更何又况毫无预兆地撞见了忠奸难辨的单春秋,看这人的神情紧迫,说与不说都是错。“魔……魔君……在炼室……”
单春秋手上一松,将侍卫扔在脚下。若是在炼室,心中倒也踏实了一些。心知杀阡陌的功力早已恢复,此时若在练功的话,恐怕尚无人能伤得了他。
这才定了定神,大步赶去炼室。半路之上,又不禁想到自己的脸,挥手在一处墙壁之上做法,照了照那残面。还好,这一次,人皮面具完好,但愿能瞒得他一时,不要……嫌弃了自己。
方才在殿内几番奔波,这精明之人,已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想了个干净。
茈萸,不错,果然是个好对手!这么久了,竟然拿到了卜元鼎还能把自己隐藏得那么深。怪不得七夕那日会有些许幻境,怪不得自己做下的结界会被打开,全是这卜元鼎在作祟。幸好,没有宫羽,卜元鼎的效力最多只能发挥一半。否则,自己不在的这些时日,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那么……她前番两次献给他的药——自己当时莫名的一丝疑虑,将那些药一股脑都给了旷野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
顾不得那么多了,阡陌,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单春秋奔至炼室门外,覆手其上,仍无半点结界,不由得苦笑,心中无限酸涩。
是啊,那人如今功力恢复,当真是用不着再防些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御气运功,便可以拒人于数丈之外。
阡陌,你那日层层设障,只是为了防着我么?
正想着,未曾开门,先闻人声。
“魔君,尝尝这梅子酒,可是甜得很呢。”
“魔君,尝尝我刚剥的葡萄。”
炼室之内嬉笑浪荡之词,阿谀奉承之言,不绝于耳,直刺入心。直教人想到那些衣着放浪、面容俊美的男子。一室乌遭,又怎能安心修炼?一瞬间的迟疑分心,单春秋只觉得肩头微震,轻痛了一下,却没有心思去多想,推门而入。
只见一群男子,赤着身子,只披了些薄如蝉翼的衣衫,将杀阡陌团团围在中间。而妖魔之王也并未正坐,一只手撑着头卧于莲座之上,享用着那些人递过去的酒食,另一只手随意抚弄着身边一个男子。
脑海中的紫衣不见,却是满眼如血般的赤红。殷红的血色长袍半敞开来,直露腰腹,染血的发丝垂在那些男子的身上。双眸紫魅,嗜血魔性无限。
“阡陌!你……”单春秋一惊之下半晌无语,心痛如绞,再想开口,却只干嘶了几声,无端地再发不出声。阡陌,连那紫衣、紫发,你都舍了去么?
“你是何人,敢私自来此,打扰魔君修炼!”早有那不知好歹的人,看到这黑衣人竟然闯入魔君炼室,以为仗着杀阡陌在身边,便怒言相见。
杀阡陌此时方才放了酒杯,抬眼看去,冷冷只见眼前一双绯绿眼目就这样紧紧盯着自己,袖袍挥开左右众人,起了身,一步一步走下莲座。
“阡陌……”那声音含在口中,全然听不见。他竟然失了声!看着那人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眼中却是阴邪无限,所有熟悉的气息不在,面前的血色身影全做不识!
未等多想,一道掌风劈面而过,将单春秋重重地从那门口震了出去,登时鲜血喷口而出。
“嗯!”口中仍是发不出声,心肺剧震之后,只做哼响。单春秋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进门之前,肩头上那一下刺痛,原来是中了招!
“魔君,这人打扰了你修炼,定要重罚!”
“竟敢私闯禁地,可不能轻饶了他!”
那些侍者你一言我一语,不知将死,在杀阡陌耳边述尽谗言。
“单春秋,你拿走的东西,也该还我了!”那声音比往日愈发尖厉,听得人毛骨悚然。
只见杀阡陌绯目立起,张开五指,从单春秋的腰中,夺回了宫羽,随即又隔空对着他的墟鼎吸了起来。那绯绿之人,实实地受了杀阡陌一掌,此时早已无力抵抗,墟鼎之中,几方神器纷纷飞出,却唯独在那深处,又拼命死守。
杀阡陌取了众多神器,不想在那人墟鼎的深处却被抵抗,胸中怒火再燃,一把捏住他的心肺,狠狠攥起,霎时黑衣疼痛无法,只得放开。
琉璃影过,耀了他的眼。“千醉盏?!这般反叛之人,还配用此杯盏?!”
杀阡陌看也不看那些物件,直接放入了自己的墟鼎之内。这人的心肺在手,又狠狠地加重了力道——若是杀了他……所有前尘往事便也烟消云散!
火一样的周身,却冰冷了眼目。
绯绿双目慢慢合上,唇角上扬,仿佛又见春日桃花含媚而笑。
“春秋,总有一天,我定要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