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月藏身在远处,眼看着被廉慕嚣扛在肩上带走的余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自问绝不是那独臂人的对手,便不再关注无力挽回的局面,只看着那宗门内,尚有一息的存在。在当猎人前,隐逸在山林里的他曾有过一段捕食采药人的经历,当一个不仅仅是熊的妖类弄明白了人们会在熊面前装死这件事情,就再没人能在死活上骗过他了。
待廉慕嚣走远,天色已见白,琅月跑入那宗门之中,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痴儿,这惨烈景象却叫琅月也不住唏嘘,一时纠结是去送他一个痛快,还是不去打扰他。
“嗯?”琅月注意到周围似是起了什么变化,他摊开手掌,惊觉手心一凉,“下雪了?”再看那摊血液,已开始凝结......不对!是冻结!突如其来的寒意让琅月打了个哈欠,身边动着的一切事物在这寒意中都有要静止下来的势头,但本来安静躺着的痴儿却缓缓站起身来,手中紧握的悲曲剑似被冻结的血液与自己的手臂连结成一体。
“小兄弟!你......”琅月想要说些什么,但见了痴儿的目光后,这几句话便讲不出来了,他已被悲曲剑意包围而不自知,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一股莫名的悲愤情绪甚至让他进退不得,“啊......啊啊......”他的话语尽皆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痴儿佝偻着脊梁,他的肢体在寒意中僵硬颤抖,嘴中断断续续呼出一团团白气,他一步一步踩踏着自己的血迹走到琅月面前,悲曲剑向着琅月无情划过。
琅月眼前一黑,脸上流淌着的除了眼泪外,又增添了一些热腾腾的东西。
“啊——”一声长长的尖叫,从人声渐渐变为熊的咆哮。
“妖类......”痴儿说,“我留你一命。”
痴儿转身将要离去,那凭借痛苦稍稍从悲曲剑意中清醒的琅月虽然仍无法走动,却已能说话了,他高呼道:“且慢!”
痴儿停下了脚步。
“你与他,是朋友吗?”
痴儿答道:“是。”
琅月问道:“你既有这般能为,为何不救他?”
痴儿说:“我不能,也救不回他了,剑碎时,一切已注定。”琅月沉默不语,痴儿问道:“你认得他吗?他叫什么?我与他相处几日,却还没互通过名字......”
“他叫余清。”
少年身上,似又有什么冻结的声音传来,他再说不出话,更道不了谢。能给琅月的回应,只剩下他远去的脚步声。
......
摇椅与炼心叶依旧,齐无为却好像没那么自在了,尽管那一脚让他歇了两天的孩子已经离去,但空耗的时光却是再也补不回来了。
想到这,齐无为端着烟站起身,头也不回,也不愿意去与玉生告别。那个孩子的到来让齐无为想清楚了为什么玉生的言谈这么招人反感,那孩子叫玉小生,正是玉生的儿子,只听过他与自己孩子的说话便能知道了——他玉生竟然对谁说话都和与自己儿子说话一样!
走在路上,齐无为想着:“我好像没看见席唱风从这条路走下来过啊!难道他还在那上面,与傲者在一处吗?”
炼心叶药效下,齐无为行进自如,不觉疲惫,眼前的景物这会儿也没那么单调,足可以观赏了。当“跨限峰”三个字远远地被他敏锐无比的双眼察觉到时,他只觉一阵风自他脚下吹起,他人便离地飞起,飞过那写着“跨限峰”的高墙,见到了那个面貌上乍一看与席唱风没什么分别的中年人。
“傲者。”齐无为说,也只能这么称呼一声。
“啊!你终于来了。”傲者说。
齐无为听他声音,也觉得与席唱风是怪不可言的相似,若眼前的人不是席唱风假扮的,那他只有不知这两个当事人自己看不看得出来。
“这是一道禁制?”齐无为问。
“正是。”傲者答道。
齐无为赞叹道:“真想不到武功独步天下的傲者,居然术法上也有如此造诣。”
傲者摇了摇头说:“武者与修者是两条道路,无人能跳走流窜。”
“哦?”齐无为说:“两条通往何处的道路呢?”
傲者淡淡说:“有人称之为初始,有人称之为尽头,有人称之为苦海,有人称之为道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