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还未冲垮,被汪监军拔剑杀死的、乱脚踩死的就已经达到数十人。一时之间,便桥上遍洒鲜血,惨叫连连,已然盖过了洪水轰隆声。股股血腥味夹杂着河水浑臭味简直令人作呕,桥上铺满了一具具过不了桥的军士尸体,拼杀活下来的又踩着他们的尸体碾压过去。
侯子云叫陆小寒赶紧过桥去组织秩序,陆小寒得令,踩着轻功从军士头顶飞踩而过。侯子云自己仍站在桥头,见军士情绪不受控制,赶紧大喊一声:“我侯子云也未过桥,大家不要慌乱,听我指挥!”
众人被侯子云这么一喊,看到他这个大都护也没有过桥,情绪稳定许多,不再胡乱踩踏,在他指挥下,重新恢复秩序,快速往对岸过去。
眼看木桥不堪重负,转眼间洪水就要把它冲断,旁边一个军士赶紧劝道侯子云:“大都护,您得赶紧过桥去啊,那些军士还需要您带他们到易州,否则延误军机全都得处死啊!”
侯子云看目前还剩数百人仍未过河,如果自己一走,没人指挥,生怕又会引起慌乱。那人看出侯子云心思,果断道:“大都护先过去,我来这里指挥就行了。”
侯子云看着他,年龄三十岁左右,眼睛炯炯有神,左脸有一颗黑痣显得十分醒目,虽没有大将风范,但也有仁义之心,便问他叫什么名字。
“在下付一胜。”说完还没等侯子云回话,一把就将他推上便桥,又朝人群高喊:“大都护先到对岸等你们,你们听我指挥过去汇合。”众军士只要看到桥头有人指挥,情绪就变得比较稳定,保持秩序继续渡桥过去。
片刻功夫,洪水已快漫至桥面,还有两百余人仍未过桥。付一胜看着涨水的速度,心里焦急万分,高声喊道:“快快快!没有时间了”
水势越来越急,水位越来越高,洪水已经淹过便桥,冲刷掉桥面上的血迹。便桥摇摇欲断,被洪水的冲力拉成了一条弧形。侯子云在对岸和众人奋力拉住便桥粗绳,招呼他们高声道:“桥要断了,赶紧过来!”
付一胜想趁最后机会跑上桥,脚刚一抬,两边绳子蹦哒一声断掉,便桥俨然淹没在洪水之中,带着桥上的尸体和还快跨上岸的军士,一同卷入了浑浊的洪水之中。
此时,暴雨也倾盆而至,打在地上噼啪作响,洪水和暴雨冲刷着两岸,松散的泥土混着雨水滚入河中。不到一会,昏黄的河水又上涨了一尺高,眼看泥石流也要迸发而来了,付一胜赶紧跑回岸上,大声呼喊众人快速逃往高处。
河面水位越来越高,还没过桥的军士回身一转,只得往回山上逃去。逃回山上那四十名士兵像找不到归处的孤魂野鬼一般无助,只能在雨中看着对岸那些昔日的同伴远远离去。
他们庆幸自己在便桥崩断的时候,正好没有站在桥上,逃过一劫,但他们万万不会想到的是,如果在凫丽山徘徊,迟早也得被为了守住宝藏秘密的老者毒杀在此山中。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于娘亲腹中怀胎十月生下巴掌大的孩儿,在乱世之中敝衣粝食,长成七尺男儿,没有死在战场上,生命却游结于汪监军冰冷的刀刃之上和无情的洪水之中。
生之艰辛,死何飞快,眨眼间,几十年的岁月就落成一抹尘埃,随风而散,回归黄土。
伴随着电闪雷鸣声,不知何时,河面漂浮起便桥的片片残木,印着斑斑血迹忽浮忽沉,慢慢地消失在侯子云的视线中。他看着被绳子勒出血的双手,望向对面没过桥的军士,一脸茫然。没想到自己百密终有一疏,在深山峡谷里,一重山一重天,就算当地不下雨,而上游暴雨肆虐,此处自然不知,等到发觉河水上涨时,山洪已从上游迸发而至。瞬间就能吞噬下游的一切,可惜了这一百多名出生入死的军士就这样冤死在水中。
生命诚可贵,却逢乱世相争,只能贱作蝼蚁。那些军士还来不及跟爹娘道个别就死去,也许家人正等着他们打完仗衣锦还乡,如今却是死无葬身之地,成了江鱼腹中食。
下场如此凄凉,侯子云眼含苦泪,河面之上倾泻的暴雨已然将他和对岸还活着的将士此生永隔。
侯子云这一走,不知老者会不会立刻又将毒源放在泉水里。那四十几名没过河的军士,有点头脑的话就应该立刻原路返回,等侯子云到了易州写封书信告知兵部实情,应该不会被当成逃兵论处。
如果他们在凫丽山徘徊,就算不被泉水毒死,估计不出两日,老者也会派出族里弓箭手,将他们一一射杀干净,以免对宝藏造成任何有可能的威胁。
过河的军士看到汪监军为了自己抢渡过河,不惜拔剑挡住身前的军士,个个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但他是朝廷派来的监军,有执法之权,明面上都不敢与他作对,只能忍气吞声,尽量不与他走在一起。
而侯子云却留在原地指挥他们先行过河,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他们觉得侯子云就像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亲大哥一样,眼下有亲大哥一样的大都护带领他们,还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住他们的!
汪将军知道自己理亏,侯子云对他肯定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客气。他不敢与侯子云同路,只能悄悄尾随军后。
这场暴雨将山林里的小路冲刷得泥泞不堪,走起来更加吃力,基本上是一步一个坑。侯子云清点了一下人数,昨晚逃跑那四个加上今天过不了河的,一共少了一百四十多人。
这一百四十多名军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