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相视一眼,端端坐定,围了一圈继续吃,全都沉默地不敢说话。
我心里恼玉和衷父女俩破坏了今天难得的好气氛,对于跪在地上的两人不闻不问。两人也自始至终没敢开口。
等大家都快快吃完了,想走不敢走,我起身:“都散了吧。程嬷嬷,等客人跪够了,劳烦你原样送出去。”
两天以后,两人还在原处跪着,不曾找人求情,我也不曾过问过。程嬷嬷也没有半句话来打扰我。
第三天我吃完早饭准备出门时,阮轻云温声道:“主子,园子里那两位,若是主子不乐意见,不如还是送出去吧。毕竟死在园子里不好看。”
我嗯了一声照常出门:“让程嬷嬷去办。”
晚上我从胭脂楼回来,阮轻云告诉我,程嬷嬷已经把人抬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没死,还有气。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过了一天,老王八让桃守忠来传话,说叫我过去。我回说滚,小爷我没空。
没过一刻钟,老头子拉着一根破拐杖呼啦从围墙跳过来,在如玉轩追着我打。打急了爷就跟他对打。手里没武器,又不敢真伤着他那一把老骨头,爷就有些打不过,打不过就又跑。跑不过就再打。来来回回满院子跑了几圈,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挺贵的琉璃坛子。
我顿时恼了:“你个该死的老王八!敢祸害爷的院子!看爷怎么祸害你!”顺手拽了一条程成练武的三节棍,翻墙跳出去直奔他的望山楼就跑。老王八就叫骂着在后面追。
我一边怒骂一边一个劲儿地疯跑,精神力灌注在两脚上,那真跟脚下生风一样。等老王八吼叫着追来,我已经把他院子里一溜儿五个七彩斑斓的大鱼缸全都砸烂了!院子里的管家护院一团乱地到处捉鱼,哀求的有,求饶的有,阻拦的护院也有,所有会武的挤成一堆堵在正厅门口不敢让我进去继续祸害,但就是没人敢真刀真枪地跟爷死磕!
老王八一来,大骂着抡起拐杖就打,我抡起三节棍哼哼哈嘿地跟他对打,骂得比他还凶。满院子下人抱头鼠窜不敢出来,怕糟了我们爷孙俩的无妄之灾,整个院子片刻时间就让我们给祸害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我正奇怪老头儿怎么一点儿不心疼这满院子的稀罕玩意儿呢,就见老王八突然一拐杖挑飞了我的三节棍,拐杖一扔大吼道:“看见了没?这混账王八蛋连老子都照打照骂不误,你求我有个屁用!老子不管你求死求活,老子这一院子的家当,你死之前先给老子双倍地赔回来!”
门口人墙分开,一个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的男人从屋里摇摇晃晃地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我面前:“主子!奴才错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这个每一次出现都比前一次形容枯槁三分的男人,此刻已经憔悴得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尊驾认错人了吧?”
玉和衷颤颤地磕下头去,连抬起来的劲儿都没有:“奴才……奴才无颜以对主子!”
我冷笑起来:“是啊,你是无颜以对。奶奶把产业交到你手上。父亲继续把产业交到你手上。可是如今桃家已经对外昭告父亲的后人回来了,我却并没有把产业再交到你手上。各家商行的掌柜来问你,各国商线的负责人来问你,我猜猜,你能怎么面对他们的问询呢?是说你看不上我的能力,所以让大家都跟着不要认这个主子,只等你认定的主子回来呢?还是直接说:算啦,干脆你自己给大家做主子好不好啊?哎呀这两句话都没法出口啊,这事儿可真让你为难!”
“你去如玉轩跪求,又到这里来跪求。可是……这一切与我何干!”我话锋一转,语气中只留冷意:“我可曾央求着认祖归宗?我可曾向任何人表示想跟你们搭上一文钱的关系?什么桃家,什么玉家,在爷眼里,狗屁都不是!一个家奴,也敢拿乔拿到爷的脸前头来!素未谋面,就敢先以不堪之心来屡次地试探爷!爷是你好随便试探的?是你好轻易戏耍的?”
我越说越怒,指着玉和衷的脑门子怒骂:“别以为你跪了3天爷不理你就是对你狠了。爷今儿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不是看在你至今还算是我爹的奴才,碍着我爹的面子爷不好动手,你跟你那个狗屁闺女早都死了八百回了!”
玉和衷被我骂得羞愧得浑身颤抖,抬起头时额头上的血、脸上的泪糊成一片:“奴才……错了!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绝无篡逆之心,但奴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信不过小主子!奴才该死,奴才狂妄自大,以为天下除了二爷就独有奴才聪明,以至于悖逆得……连主子和奴才的界限都忘了!奴才……奴才无颜以对!奴才该死!”
玉和衷是真的在求死!旁人可能看着仅仅是觉得无比恳切,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这一刻我的气才终于平了一些。我看不惯这个时空奴颜婢膝的人,同情无奈愚忠死忠的人,但我更痛恨自以为自己忠心无二,其实以“为主子好”的名义绑架自己主子的人。
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尤其是终于知道自己其实是狂妄,而且狂妄到了连我爹选儿子的眼光都不信、连我爹多年的教育都不信,只信他自己。心底里其实等于是快要连桃莫颜这个主子都不认了!跪了三天能想明白这一点,而且真心愧悔无地,还算有救。
我忽然发现玉和衷今天穿着打扮有些不太对劲,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