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一滩殷红的血液从黑发中溢出,他才放声笑了出来。
冬天的夜晚,加之外面又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那双被鲜血浸泡过的手早已麻木得没了任何知觉,湿漉漉的羽绒服裹身,更是寒上加寒。这会儿脑袋突然受痛,可以说是在麻木的身子上又重重地敲了一铁锤,季楠终是有些承受不住,低低地呻|吟了起来。
“哈,哈哈!”秦永笑得有些发颤,“忍受着恶心跟你好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看到了你该有的下场!季楠,告诉你,老子现在就要杀了你,别以为我要靠你才能生活,离了你,我照样可以红,甚至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开发!现在誉彰还未清醒,所以,我要在他醒来之前给他一个惊喜。”
所谓的惊喜,不过是要了他的命罢了。
原来,跟他在一起居然是恶心的感觉。
而此刻,季楠总算是知道了空气中那股难闻的气味的成分是什么了。
看来,他是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关头,季楠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个被自己算计了的干儿子……
“呵,我死了,你也逃不掉。等希然出院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找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会找出证据来指证你的罪名。”他说,“希然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听到他这话,秦永先是一愣,随后便大笑了起来,眼角湿漉漉的,竟是笑哭了:“季楠呐,你可真是个人渣!柳希然被你欺骗了不说,你居然还指望他来救你?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也和誉彰一样正躺在医院不省人事?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清楚,你对他怎样,你也应该清楚!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孩子,但是说真的,我挺替他感到不值的,居然有眼无珠地对你这么个人渣上心。”抬手轻轻一拍,紧闭的房门就应声而开了,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正打横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款步往这边走来。
听到脚步声在自己的身旁顿住,季楠扭动脖子抬眼瞧了瞧黑衣男人手里的少年,顿时大惊失色,嘴唇张了张,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秦永从黑衣男人的手中接过只穿了一件病服的少年,然后放在自己的对面。
少年的身型单薄,脸色苍白如纸,双拳虽被冻得发紫,却是紧握着,似乎是昏迷之前妄图保护自己一般。
饶是如此,但那张俊秀的脸上的祥和之色依旧,就好像熟睡了一般。
季楠看着少年,眉心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然而当眼神扫过胸口那处微微敞开的衣领时,他竟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久久不得返神。
——暴露在少年单薄病服之外的并不是大片白皙的肌肤,而是……一道巨大的手术伤痕!刚缝合不久的伤口被撕裂了,慢慢晕开的血迹染红了胸前的大块布料,叫人不寒而栗。
柳……希然?
季楠的眼神一刻也不离这个被自己欺骗才落到如此下场的少年,心里竟升起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歉疚之情。
就是在片刻之前,他还指望着这个孩子替自己报仇。
然而现在……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季楠拼命地将自己的身子往柳希然的方向挪了挪,盯着他对秦永吼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你若是敢动他,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永冷哼:“丧心病狂?真是承让了!”躬下来拍了拍昏迷之人的脸颊,“我看他挺在乎你的,为了担心你死后他没有求生的意念,也为了你这只对我怀有恨意的鬼能够在黄泉路上不寂寞,我特意将他从医院给你带了过来。怎么样,我算不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了?”
他的意思是,会连这个孩子一起杀掉。
季楠总算在这一刻怒了起来:“秦永你这个王八蛋,有什么就冲我来,有他什么事?他怎么说都救了熊誉彰的命,你不能这样恩将仇报,你会遭报应的!你要对付的是我,我的钱你拿去就是,干嘛还要拉他下水?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赶快把他送回医院救治!”
从未离开过地面的身子已经被冻僵,双臂和后脑勺浸出的血液也早已凝固。季楠动了动还能活动的嘴唇,最终放软了态度,向那个居高临下凝视着自己的男人恳求了起来:“我求你,放过他。”
这是他第一次放弃自己的尊严,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自己曾经很不喜欢的一个孩子求自己曾经很喜欢的男人。
他都觉得自己悲哀到了极致。也许,这就是报应。
可是……秦永不领情啊,嘲笑了一番后,竟走过来捧着季楠的脑袋狠狠地摔向了地面。
“嘭”地一声闷响,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躺在地面之人的颅骨碎裂的声音,适才拍了拍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空旷的房间。
秦永的这一下可以说是穷尽了所有的力气,所以季楠此刻才会浑身抽搐不已,连着五官都跟着溢出了道道浑浊的血沫。
脑海里真的是一片空白了,眼前是血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凭着感觉感受着柳希然的存在,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将自己挪过去,或者将那个孩子挪到自己身边来。
或者,在意识丧失之前,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是奢望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讨厌那个叫他“干爹”的少年了,再也没有机会对他说“滚”了。
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在呼吸凝滞的前一秒,他很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