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伦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月亮。他打开车门,插入钥匙轻轻一扭,发动汽车。月夜是如此美好,他忍不住哼起了歌:“哇哦,我一个人开着车,但是别,别扭开收音机听歌,因为有些歌词是伤人的。”
回家的路上不算太黑,但也只有月亮洒落的莹光。昨天夜里,大半路灯都被人为砸坏了,而维修公司的人还没来修。剩下的几盏路灯也并不灵光,一直呈现电压不稳的样子,闪烁不定。
艾德伦并不胆小,试胆游戏里,他总能坚持到最后。但那是一群人在一起,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这样的夜晚,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他的想象力在此时充分发散,脑海里开始幻想一些可怕的事——他一个人赶着夜路,四周安静极了,他眼睛看着前方,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突然有人出现在道路中间,竖起大拇指要求搭车。他赶紧踩下刹车,车子停下,但是车前空无一人。他吓坏了,急忙下车查看,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瘫倒血泊的人,他呼出一口气,转身准备上车……
还没设想好转身时该看见什么,此刻前灯照射下,不远处的路边突然窜出一只大狼狗,在路中间停顿一会,紧接着,它的身后出现了一大群它的同类,横穿公路而过。
艾德伦目送它们从小镇里跑出,往镇外的森林方向跑去。他不明白,镇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狼狗,更让他不明白的是,这么晚了,它们为什么要从小镇离开。
在靠近狗群前,艾德伦缓慢踩下了刹车,让它们先走。破吉普车在狗群几米外停下。这么短的距离,足够让艾德伦看清眼前动物的模样。那根本不是狼狗,而是真正的狼!
很显然,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做得非常好,狼群并没有对停在不远处的铁盒子表现出害怕或敌视的情绪,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在埋头赶路,只有极少数向艾德伦所在的方向投来匆匆几瞥。这样的关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足够艾德伦看清它们的眼睛。
在车前灯的反射下,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泛着萤绿色的光,诡异至极。那种没有温度的眼神落在身上,能让人从脊椎底端犹然升起无法言明的颤栗,这种颤栗参杂着人类与生俱来对强大生物的恐惧以及敬畏。这一点,在普通的狼狗身上是体会不到的。
这样的情感鲜明得无法控制。更何况艾德伦才十六岁,并且手无寸铁。他不自觉握紧方向盘,听见自己的心脏骤然加速的跳动。他检查了一遍车窗,前后都紧闭着的玻璃让他稍稍找到一点心理上的安全感,尽管他知道如果真正遭受攻击,这种有机非金属材料根本抵御不了多久。
好在狼群对他并不太感兴趣。它们甚至吝于停下脚步,没有哪怕一匹停下来观察他。不,除了其中一匹。
那个家伙混在狼群里,随着狼群向前移动,比同类更深的毛色和偏小的体型让艾德伦几乎没发现它。但是当艾德伦的视线无意间与它相遇时,他能感受到它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肯定不止一会儿。
在捕捉到艾德伦的视线时,它甚至放慢脚步,落在队伍最后。直觉告诉他,不该与狼对视,但是艾德伦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有短暂的一瞬,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有种陷在那圈荧绿色里的错觉。
幸而对视没有持续太久,前方有大体型的狼停下来,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在催促它。它这才迈开四肢追上去。
狼群很快消失在夜色里,艾德伦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目光的焦距,心有余悸地发动车子。摸了摸后背,那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过了很久,隐约听见森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啸声,仿佛在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然而再次仔细聆听,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此时的他已经回到家,洗过一个热水澡,躺在了舒服柔软的床铺上。刚晒过的被褥散发着温和的阳光的味道,让艾德伦从内到外都放松下来,现在,他终于有精力去回忆一个小时前那场偶遇的每个细节。对于这段记忆艾徳伦依旧有些后怕,不过更多的是心里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好像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
他转而思考起其他问题——比如说,狼在西坝镇的特殊地位。或许这不该称之为问题,在西坝镇的传统文化里,狼是神圣的存在,是小镇的守护神。前人用各种赞美词来美化它,甚至为它写过诗。
这种对狼的崇拜在很多地方得以体现,镇上的图书馆、学校、以及任何一座有点年头的建筑上,都能在显眼的位置看见一个简易的狼头标志。小镇警察局门口,甚至还立着一座狼雕塑。这成为了西坝镇的一大特色,某段时间还带动过当地的旅游事业。
在艾德伦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不少与狼有关的传说故事,小镇上的大人特别喜欢用这些传说作为孩子们的睡前故事,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小镇的习惯。
在艾德伦更大些,成长到一个热爱阅读的年纪之后,出于好奇,他曾在图书馆借阅过相关的书籍,并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全部翻完。最后得出结论——总得来说,这就是一个烂俗的守护神拯救人类的故事。
曾经的西坝镇算得上是个繁荣昌盛的地方。不要怀疑,它位于贯穿南北的主要交通要塞的分岔口上,优越的地理条件也曾让它热闹一时。只是后来由于某些特殊的不能启齿的原因引发了交通改道,这个小镇才渐渐没落,被人们所遗忘。但这并不影响它的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