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嗖的一下就拦在那弟子跟前,逆视他,一字一顿道:“把这些放下。”
仿佛是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那弟子瞪着眼将白玉堂上上下下打量个便,继而恍然大悟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所谓资质天分与大师兄不相上下的小师弟。怎么,还没学上一招半式呢就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小师弟,罢了,”被换走木柴的弟子对白玉堂道一句,又埋头挥砍起来。这弟子身材不高,白馥馥一张面皮,看起来颇有几分诡计多端的模样,却偏偏只顾着劈柴。显然是刀柄磨损了手掌,他停下刀揉了揉手掌又继续劈。
“你可知我是谁?”那弟子一袭锦衣,腰际挂了块浓绿色翡翠碧玉。指尖肌肤甚好,明显是个养尊处优的主。也不待白玉堂询问,就接下去,“金钟镖局,江炉之子江云骁。既为外门弟子,小师弟大可向师兄请教。”
彼时白玉堂尚且不明白这句外门弟子里所含的贬低之意,金钟镖局这名头倒也听说过,可终究是比不得白家显赫的。自觉论起身手来不敌江云骁,于是心思一转,似是被金钟镖局的名号吓倒般趔趄几步,手上沾染的灰烬便趁机尽数抹在江云骁身上。手掌擦完了再擦手背,不擦白不擦。
江云骁正洋洋得意,不料小家伙忽而退开两步做了个鬼脸,这才前前后后审视一番。下摆衣料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手印,远远看起来有些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猫。这可是上好的锦缎,江云骁登时怒火中烧,手里那些柴火被丢到一边。
见江云骁发怒,白玉堂不躲不闪只抬起小巧下颌毫无惧色。“是你欺负人在先,爷爷不过是给你点小小教训而已。既然是每个人劈自己的份,你为何投机取巧,害别人替你遭累?”
先收后发,蓄势一掌而出。江云骁这一掌仅学了些许皮毛,然用来对付毫无根基的白玉堂却是绰绰有余。面上嚣张神色一览无余,暴露出颈项大半空门。“就凭我是江云骁,就凭你现下不是我对手。”
即便对江云骁的攻势有所感知,也依旧是避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一双肉掌欺近,白玉堂玲珑精致眉眼微微上挑显出几分轻蔑来,只拿一对灼灼瞳目盯紧了江云骁。耳际久久萦绕江云骁那嚣张跋扈的言辞,明明无理,却有恃无恐理直气壮。
笨呼呼的柴刀从侧方插过来,江云骁只觉森森寒意在颈项前方蔓延,赶忙硬生生收敛去势。下盘不稳往前趔趄几步,扑通一下以嘴啃泥的姿态趴倒。若有若无的嬉笑传来,江云骁怒火中烧满目通红,起身寻觅那柄突兀柴刀的来源。只见先前那名被他换去柴火的弟子默默揩拭了刀刃,一言不发又去劈柴。
真是反了天了,向来言听计从的也吃了熊心豹子胆。江云骁只将这一招的失手归结于大意,并未去细细忖度其中高低,怒叱一声,“柳青,你竟敢对付我!”
方才那一掌的逼近尚心有余悸,细细手腕上的脉络突突直跳。然而白玉堂浅浅咬了咬牙反倒露出一轻笑,掸了掸小手道:“就敢对付你,就凭你眼下不是柳师兄的对手。”继而用左手揉了揉酸麻的右臂,重又拾起被丢下的柴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在向来无忧无虑毫无顾忌的心坎上悄然滋长。
“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云骁一时间在口舌上落了下乘。一侧目瞧见鬼魅般已然归来的风溯柒,跌跌撞撞跑过去作出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姿态。“风师傅,柳青师弟强行将弟子劈好的柴换走。弟子不肯,他便出手伤人。”
当啷一声,却是白玉堂扔下柴刀跑到风溯柒跟前,瞪圆了桃花美目道:“你这是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换走柳师兄劈好的柴想不劳而获,也是你出手在先。”
“风师傅,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江云骁伸手指了指其余埋着头劈柴的弟子,再回眸时愈发楚楚可怜似风中弱柳。“弟子谨记师傅教诲,师兄弟之间情同手足切不可互相残杀。哪想得柳青师弟步步相逼。风师傅你看,弟子衣上的这些这些,哦还有这些。”
白玉堂冷冷哼道:“别指了,那猫是爷爷故意抹的。”倏忽几不可见促狭一笑,抓了一把雪往江云骁衣服上抹,“师兄说得对,要情同手足。师弟这就给师兄擦擦。”雪团子触衣化开,原本胖乎乎的笨猫这一来愈发圆润。
江云骁猝不及防,咬牙切齿看看画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又看看面目全非的云锦衣裳,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他去。忽而似是揪住小尾巴般显出几分得意洋洋来,发问:“哎,听说小师弟在冲虚堂上画的也是猫,为何不画别的独独画猫?”
“爷爷不乐意说与你听,”白玉堂面不改色心不跳,连白眼也懒得翻。只下意识抬了抬眉梢,在白玉容颜上染一抹焕然华彩。古灵精怪的心思,又有谁人看得透。
自始至终,除了江云骁和白玉堂之外竟是再无一弟子插言,皆似聋哑。江云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一番,又道:“风师傅,弟子先前莽撞了。师兄嘛,自然是该多担待些。风师傅也莫要惩罚柳青师弟了。”
杏眼凝霜,在那些劈了的没劈的柴木上扫过,又在柳青身上停滞片刻。“未劈的,都去取来,”一成不变如冰霜侵骨,辨不出内里思绪。
江云骁唯唯诺诺点头,将剩下的木柴都搬过来,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捉摸不出风溯柒的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
冷冷看了看,风溯柒樱唇微启:“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