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夜毫不在意他这番恐吓,一张脸上淡定从容地颔首示意,“那便如此。”
微妙的有种在纵容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的味道,直觉不能再继续谈下去的少恭明智地换了话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结交朋友也需看兴志是否相合,此物宁缺毋滥较好。”他顿了顿,瞥过沈夜一本正经仔细聆听的模样,眸光微沉、又加了一句:“此事过后,前怨已了,若是暂无心意相通的朋友,闲暇时来找我消遣也不是不可以。”
“师父今日所言,弟子铭记在心,日后定会……呃、定会好好利用师父。”不知从何时开始,沈夜的视线便再未自少恭身上挪开,他目光清冽凛然,一双眼里满满映着欧阳少恭的容颜,如此正直地指了指他身后,“师父不管不顾带我离开神殿,守卫们已经追来了。”
“……”欧阳少恭眯了眯眼,握住他的手腕便消失在原地,“那又如何,我便自己走回去。”
……
听闻城主之女沧溟也身患重病,却至今未请少恭前往诊治,定是信了那大祭司对他有所忌惮,果不其然,这日欧阳少恭刚踏进瞳所在的混沌之间,便听他漠然地说,“先生针灸之术,可否传授于我。”
青年总是波澜不惊,这副模样让人毫不怀疑纵然天地崩于眼前、他也会不为所动,如此倒是连欧阳少恭也时常看不透他。
混沌之间阴沉森冷,一半错落地堆满饲养蛊虫的巢穴,一半乱却有序地放置各式各样的木甲制品,为首那樽木甲人十分精致、栩栩如生,此时被少恭看上,便在瞳的操控下像模像样地冲他挥了挥手。
“这是偃甲之术?”欧阳少恭道,“竟能臻至如此巧夺天工之境。”
“先生谬赞了,只是参照神农古籍仿制而已。”
欧阳少恭微微挑唇,“在下也曾依据医典配制丹药,其间仍有诸多差错,阁下不必过谦,若能一同研习针灸,我也有幸省力不少。”他话锋顺势一转,“时候不早了,我们这便开始吧,不知阁下手上是否有可作示范之物?人形木偶,或者活物更好。”
“先生是说实验品吗,我这里倒有些用来试蛊的囚犯。”瞳面无表情、音色淡漠,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他转过轮椅向一旁的密室靠近,在石门前停下回眸看向少恭,“先生请。”
晦暗的石室内弥漫着几不可闻的腐气,两侧摆放着透明的棺椁、构造仿佛珍贵藏品的陈列室,那些容器散发出五彩缤纷的淡光,靠近一看内里盛放的本体,也不出所料是奇形怪状的尸身。
“那个绿的,是碧血蛊。”瞳介绍道。
“体碧眼赤,倒是十分贴切的名字。”
似乎没有想到欧阳少恭会如此回应,瞳突然认真看他片刻,才开口缓缓道,“它的宿主曾侍奉于前任贪狼祭司,七年前贪狼意图谋反,这位忠仆参与其中、举足轻重。事情败露后,其三族、同姓宗族皆被连坐,我在刑审时曾问过他谋反一事是对是错,他说是错,但既为仆从便忠于主人,宁死不改。”
“谋反是错,但协助主人谋反便是对,十分有趣的理念。”欧阳少恭眯了眯眼,“甘洒碧血献丹心,的确配得上阁下之蛊。”
“先生果然懂我用意。”瞳的语气似乎带上了若有若无的轻快,“这里每一件藏品,之所以称得上我的得意之作,便是因其生前值得一提的经历。”
欧阳少恭眸光深沉,如此静默片刻,那些浮于表象的虚妄笑意终于呈现在深渊般的瞳底,“哦?阁下也认为,独一无二的记忆,才是灵魂存在的价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