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桂夫人不说对方修为,金粟也懒得多问对方根脚,只视为那种见过一次便再不会碰头的寻常渡船客人。
家世如何,境界如何,为人如何,与她金粟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师父交代下来的事情,金粟不敢怠慢,桂花岛此次停泊处,依旧是捉放亭附近,她与齐景龙介绍了捉放亭的由来,不曾想那个名字古怪的少年,只是见过了道老二亲笔撰写的匾额后,便没了去小亭子凑热闹的兴致,反而是齐景龙一定要去凉亭那边站一站,金粟是无所谓,少年白首是不耐烦,只有齐景龙慢悠悠挤过人群,在人头攒动的捉放亭里边驻足许久,最后离开了倒悬山八处景点当中最没意思的小凉亭,还要抬头凝视着那块匾额,好像真能瞧出点什么门道来,这让金粟有些微微不喜,这般惺惺作态,好像还不如当年那个陈平安。
好在金粟本就是性子冷清的女子,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加上身边还站着几位关系亲近的桂花小娘,此后三天会结伴游玩,金粟想起小心翼翼藏起的那颗谷雨钱,便有了些笑意。
那个白首倒是实在到了缺心眼的地步,大大咧咧一路牢骚,埋怨“姓刘的”耽误自己去那座雷泽台了。
少年不尊称齐景龙为师父,也不喊齐先生,偏偏一口一个“姓刘的”,其实挺奇怪。
带了这么个不知尊卑、欠缺礼数的弟子一起远游山河,金粟觉得其实这个齐景龙更奇怪。
离开了人山人海的捉放亭,金粟按例询问齐先生是否有心仪的客栈,灵芝斋客栈风光最好,就是贵,所以许多桂花岛的熟客,一般都会住在那座鹳雀客栈,之前陈平安便是如此,只是客栈不大,位于陋巷深处,不太起眼,也不算多好的客栈,好在价格实惠。齐景龙笑着说劳烦金粟姑娘领我们去鹳雀客栈。
白首一百个不乐意了,刚要瞎嚷嚷,给齐景龙转头看了眼,少年便将跑到嘴边的言语乖乖咽回肚子,只敢腹诽。
一行人到了那座果真躲在陋巷深处的鹳雀客栈,白首看着那个笑脸灿烂的年轻掌柜,总觉得自己是给人牵到猪圈挨宰的货色,所以与姓刘的在一间屋子坐下后,白首便开始埋怨:“姓刘的,咱们北俱芦洲的剑修到了倒悬山,不都住在倒悬山四大私宅之一的春幡斋吗?住着小破地儿做啥嘛。咋的,你觊觎那几位桂花小娘姐姐们的美色?”
齐景龙倒了两杯茶水,白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继续絮絮叨叨:“姓刘的,我真要与你说几句肺腑之言了,哪怕是那个最好看的金粟,姿色也不如对你痴心一片的卢仙子吧?哦对了,春幡斋的主人,听说早年与水经山卢仙子的师祖,差点成了神仙道侣,你怕有人给卢仙子通风报信,赶来倒悬山堵你的路?不会的,这位卢仙子,又不是彩雀府那位孙府主,不过要我说啊,喜欢你的女子当中,姿色,当然是卢穗最佳,性情嘛,我最喜欢孙清,大大方方的,却又有些小小的含蓄,三郎庙那位,实在是过于热情了些,眼神好凶,见了你姓刘的,就跟酒鬼见着了一壶好酒似的,我一看你们俩就没戏,根本不是一路人。”
齐景龙笑道:“将来返回太徽剑宗,要不要再走一趟龙泉郡落魄山?”
白首立即闭嘴,装聋作哑,似乎依旧觉得不稳妥,还拧着性子,客客气气给姓刘的倒了一杯茶。
么的法子,白首现在一想到某个心狠手辣还爱装蒜的黑炭,他就头皮发麻肝儿疼。
不曾想我堂堂白首大剑仙,第一次出门游历,尚未建功立业,一世英名就已经毁于一旦!
去他娘的落魄山,老子这辈子再也不去了。
狗日的陈平安教出来的好徒弟!
落魄山这地儿,与他白首估摸着是八字不合,命里相克,何况一听名字就不吉利,不去了,打死不去了。
齐景龙想起一些自家事,有些无奈和伤感。
此次离开北俱芦洲,既是齐景龙暂时无事,三位剑仙的三次问剑太徽剑宗,他都已顺利接下,所以就想要走一走浩然天下的其余八洲,而且也有师祖黄童的暗中授意,说是宗主有令,要他立即去一趟剑气长城,宗主有话要与他交代。齐景龙岂会不知宗主的用意,是有心想要让他齐景龙在相对安稳的大战间隙,赶紧走一趟剑气长城,甚至会直接将宗主之位传给自己,那么随后最少百年,就不用再想以齐景龙自己的名义、纯粹以北俱芦洲新剑仙的身份,参加剑气长城的杀妖守城。
太徽剑宗其余事,都交予韩槐子一人便足矣。
白首再不敢说那男女之事,识趣换了个话题,“咱们真不能去春幡斋住一住啊?我很想去亲眼瞧瞧那条葫芦藤的。在山上,我与好些师弟师侄拍过胸脯,保证替他们见一见那些未来的养剑葫,见不着,回了太徽剑宗,我多没面子。难不成我就只能躲在翩然峰?我没面子,说到底,还不是你没面子?”
春幡斋是倒悬山四大私宅之一。
名气最大的,当然还是皑皑洲刘大财神爷的那座猿揉府,纯粹是用神仙钱堆出来的金山银山,猿揉府刘氏家主年轻时与那位道家大天君的恩怨,更是流传广泛的一桩笑谈。
中土神洲宗修士建造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