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曹峻第一次听说此事,却没有丝毫奇怪。
刘洵美有些怀念,“那个意迟巷出身的傅玉,好像如今就在宝溪郡当太守,也算是出息了,不过我跟傅玉不算很熟,只记得小时候,傅玉很喜欢每天跟在我们屁股后边晃荡,那会儿,我们篪儿街的同龄人,都不怎么爱跟意迟巷的孩子混一块儿,两拨人,不太玩得到一块,每年双方都要约架,狠狠打几场雪仗,我们次次以少胜多。傅玉比较尴尬,两头不靠,所以每次下雪,便干脆不出门了,关于这位印象模糊的郡守大人,我就只记得这些了。不过其实意迟巷和篪儿街,各自也都有自己的大小山头,很热闹,长大之后,便没劲了。偶尔见了面,谁都是笑脸。”
曹峻笑道:“再过一两百年,我若是再想起刘将军,估摸着也差不多。”
刘洵美无奈道:“真是个不会聊天的。”
曹峻说道:“我要是会聊天,早升官发财了。”
刘洵美摇头道:“若无实打实的军功,你这么不会聊天,我稀罕搭理你?”
曹峻哈哈笑道:“你会聊天?”
刘洵美趴在栏杆上,“不论我是战死沙场,还是老死病榻,以后你路过宝瓶洲,记得一定要来上个坟。”
曹峻望向远方,“谁说修道之人,就一定活得长久?你我之间,谁给谁上坟祭酒,不好说的。”
刘洵美苦笑道:“能不能说点讨喜的?”
曹峻想了想,“祝愿刘将军早日荣升巡狩使?”
刘洵美点头道:“这个好!”
刘洵美笑道:“那我也祝愿曹剑仙早日跻身上五境?”
曹峻双手使劲搓着脸颊,“这个难。”
陈平安只带了裴钱和周米粒来这边“接驾”,对于那个一袭扎眼黑袍、悬佩长短剑的曹峻,看得真切,装作没看见而已。
魏羡对陈平安点头致意,陈平安笑着回礼。
唯独见到了裴钱,魏羡破天荒露出笑容。
这小黑炭,个头窜得还挺快。
裴钱一路蹦跳到魏羡身边,大摇大摆绕了魏羡一圈,“哦豁,更黑炭了。”
魏羡绷着脸道:“放肆。”
裴钱怒道:“嘛呢!又跟我摆架子是不是?骗鬼呢你,你家有个屁的金扁担。”
魏羡说道:“如今我是大骊武宣郎,又当了大官。”
南苑国开国皇帝魏羡,出身于乡野陋巷,发迹于沙场行伍。
裴钱伸出大拇指,指了指一旁扛着两根行山杖的周米粒,“多大?有她大吗?”
魏羡不晓得裴钱葫芦里卖什么药,“有说头?”
裴钱喊道:“周米粒!”
黑衣小姑娘一跺脚,抬头挺胸,“在此!”
裴钱冷哼哼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周米粒紧紧皱着眉头,踮起脚跟,在裴钱耳边小声说道:“方才你喊了我名字了,我是不是应该自称哑巴湖大水怪,或者落魄山右护法?”
裴钱叹了口气,这小冬瓜就是笨了点,其它都很好。
魏羡笑着伸手,想要揉揉黑炭小丫头的脑袋,不曾想给裴钱低头弯腰一挪步,轻巧躲过了,裴钱啧啧道:“老魏啊,你老了啊。胡子拉碴的,怎么找媳妇哦,还是光棍一条吧,没关系,别伤心,如今咱们落魄山,别的不多,就你这样娶不到媳妇的,最多。邻居魏檗啊,朱老厨子啊,山脚的郑大风啊,背井离乡的小白啊,山顶的老宋啊,元来啊,一个个惨兮兮。”
魏羡笑道:“你不也还没师娘?”
裴钱扯了扯嘴角,连呵三声。
周米粒跟着呵呵呵。
刚刚跟卢白象、刘重润寒暄完毕的陈平安,对着两颗小脑袋,就是一人一颗板栗砸下去。
裴钱是习惯了,曾经站在大竹箱里边让陈平安板栗吃饱的周米粒,便要张嘴咬陈平安,结果被陈平安按住脑袋,周米粒刚要大发神威,便听到裴钱重重咳嗽一声,立即纹丝不动。
刘重润有龙泉剑宗铸造的一枚剑符,直接御风离去。
那件被仙人中炼的重宝水殿,暂时还藏在龙舟之上,回头卢白象会请山君魏檗直接运用神通,送往螯鱼背,不然水殿如一辆马车大小,而她又无那传说中的咫尺物傍身,不是无法以术法搬运水殿,而是太过明显,渡口人多眼杂,刘重润小心起见,实在不愿节外生枝。
至于那艘名为“翻墨”的龙舟,当然已经是落魄山的家产了,何况整座牛角山都是陈平安与魏檗共有,停泊在这边,天经地义。
卢白象带路,领着陈平安走上龙舟这艘庞然大物,高三层,这并不出奇,但是极大,得有披麻宗那艘跨洲渡船一半,能够载人千余,若是满载货物,当然两说。落魄山得了这么大一艘异常坚韧的远古渡船,可以做的事情,便多了。陈平安忍不住一次次轻轻跺脚,满脸遮掩不住的笑意。
方才裴钱和周米粒一听说从今天起,这么大一艘仙家渡船,就是落魄山自家东西了,都瞪大了眼睛,裴钱一把掐住周米粒的脸颊,使劲一拧,小姑娘直喊疼,裴钱便嗯了一声,看来真的不是做梦。周米粒使劲点头,说不是不是。裴钱便拍了拍周米粒的脑袋,说米粒啊,你真是个小福星嘞,捏疼了么?周米粒咧嘴笑,说疼个锤儿的疼。裴钱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小声叮嘱,咋个又忘了,出门在外,不许随随便便让人知道自己是一头大水怪,吓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