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质清问道:“你人走了,老槐街那座铺子怎么办?”
陈平安笑道:“托付宋兰樵某位弟子或是照夜草堂某位修士即可,九一分成,我在铺子里边留下了几件法宝的,有成双成对的两盏大小金冠,还有苍筠湖某位湖君的一张龙椅,反正价格都是定死了的,到时候返回铺子,清点货物,就知道该挣多少神仙钱。若是我不在铺子的时候,不小心遗失或是遭了盗窃,想必春露圃都会原价补偿,总之我不愁,旱涝保收。”
至于姹紫法袍等物,陈平安不会卖。
这类仙家物件,比较特殊,无比稀罕,类似兵家甲丸,往往溢价极多,依旧有价无市,以后落魄山在内的那些个山头,人多了之后,只会嫌少。
柳质清突然面有犹豫。
陈平安说道:“相中了哪一件?朋友归朋友,买卖归买卖,我至多破例给你打个……八折,不能再低了。”
柳质清笑道:“那么多套骸骨滩壁画城的硬黄本神女图,你在铺子那边卖两颗小暑钱,好像还有不少积压,你送我一套如何?谈钱伤感情,什么八折不八折的,我不买,送我就行。”
陈平安瞥了眼老槐街方向,“老远了。”
柳质清嗤笑道:“我可以去蚍蜉铺子自取,回头你自己记得换锁。”
陈平安哀叹一声,取出一套留在咫尺物当中的廊填本神女图,连同木匣一起抛给柳质清。
柳质清收入袖中,心满意足。
美人美景,好酒好茶,他柳质清还是喜欢的。他在金乌宫那座熔铸峰上的数位婢女,姿色就都很出彩,只不过用来养眼而已。再者,若是熔铸峰不收下她们,就凭她们的姿色和平庸资质,落入了那位师侄的宫主夫人手中,无非就是某天雷云溅起些许雷电涟漪而已。
陈平安突然说道:“其实我有两套庞山岭最得意之作,比起这些已经足够精良的廊填本,依旧有着云泥之别。”
柳质清摇头道:“你自己留着吧,君子不夺人所好。”
陈平安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了捻。
柳质清怒道:“没钱!”
陈平安收起手,笑道:“那两套神女图,不能送你。不过以后等我回到了披麻宗,可以与庞老先生聊聊,看能否再请老先生动笔。成了,我寄往金乌宫熔铸峰,不成,你就当没这回事。”
柳质清御剑远离玉莹崖。
陈平安也祭出符箓小舟,返回竹海。
一晚上,走桩的走桩,修行的修行,这才是真正的一心两用,两不耽误。
在深夜时分,陈平安摘了养剑葫放在桌上,从竹箱取出那把剑仙,又从飞剑十五当中取出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出鞘,一剑斩下,将一块长条磨剑石一劈为二,初一和十五悬停在一旁,跃跃欲试,陈平安持剑的整条胳膊都开始发麻,暂时失去了知觉,仍是赶紧提起那把剑仙,瞪大眼睛,仔细凝视着剑锋,并无任何细微的瑕疵缺口,这才松了口气。
陈平安盘腿而坐,开始小炼两块斩龙台,打算收入两座窍穴当中,让初一和十五离开养剑葫后,以此磨砺剑锋,一点一点吃掉两座分开的斩龙台。
这块斩龙台,是剑灵姐姐在老龙城现身后,赠送三块磨剑石当中最大的一块。
一直不舍得给初一十五吃掉。
现在既然真正走上修行路了,尤其是下定决心,要将初一十五同时炼化为与自己生死与共的本命物,就无需任何犹豫了。
通过与柳质清这位金丹瓶颈剑修的切磋,陈平安觉得自己压箱底的手段,还是差了点,不够,远远不够。
技多不压身。
连那符箓手段,也可以拿来当一层障眼法。
穿了法袍,袖中藏一大摞寻常符箓,假扮以量取胜的符箓修士。
近身之后就是一位纯粹武夫。
厮杀之间,审时度势,找机会再变为剑修,两把速度得到极大提升的本命物飞剑,让对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最后才是那把剑仙。
陈平安在清晨时分,去了趟老槐街,却没有开门做生意,而是去了那家专门售卖文房清供的老字号铺子,找机会与一位学徒套近乎,大致谈妥了那笔买卖意向,那位年轻学徒觉得问题不大,但是他只坚持一件事情,那四十五颗出自玉莹崖的鹅卵石,由他雕琢成各色雅致物件,可以,三天之内,十颗雪花钱,但是不能够在蚍蜉铺子售卖。陈平安答应下来,然后两人约好铺子打烊后,回头再在蚍蜉铺子那边细聊。
陈平安随后去了趟路途较远的照夜草堂,见了那位春露圃两大财神爷之一的唐仙师,此人也是春露圃一位传奇修士,早年资质不算出众,并未跻身祖师堂三脉嫡传弟子,最后擅长做生意,靠着丰厚的分成收入,一次次破境,最终跻身了金丹境,并且无人小觑,毕竟春露圃的修士历来重视商贸。
唐青青自然在场。
不过铁艟府魏白与那位老嬷嬷,已经返回大观王朝。
唐青青亲自煮茶,对坐闲聊之中,那位唐仙师得知年轻剑仙打算当一个甩手掌柜,便主动请求派遣一位伶俐修士,去蚍蜉铺子帮忙。
陈平安说九一分成,唐仙师笑着说没有这样的好事,一成分红,太多了,不过就是个蹲着店铺每天收钱的简单活计,不如将酬金定死,一年下来,照夜草堂派去铺子的修士,收取三十颗雪花钱就足够。只不过陈平安觉得还是按照九一分成比较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