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所致,雷声震动,剑气山庄上空的云海稀碎。
偶尔那条金线会飞快靠近山主,只是很快就会继续升空。
片刻之后,陈平安抬头笑道:“回了。”
那把如蛟龙翻云覆雨的长剑,如被仙人敕令,迅猛坠地,重新归鞘。
宋凤山呆呆无言。
知道如今的陈平安,武学修为肯定很吓人,不然不至于打退了苏琅,但是他宋凤山真没有想到,能吓死人。
陈平安手腕翻转,递过一壶乌啼酒,忍着笑,“喝过了庄子的好酒,也喝喝我的,我可不是老前辈,骗人喝酒能解辣,这酒真的能够以酒解酒。”
宋凤山揭开泥封,闻了闻,“地道的仙家酿,这才是好酒。”
陈平安摇摇头,“这样的酒,也就只是好喝而已,我从不挂念,能喝就喝,没有就不去想,但是宋大哥你们剑水山庄的酒,我想了好多年。”
宋凤山提起酒壶,陈平安提起养剑葫,异口同声道:“走一个!”
宋凤山喝了半了壶酒,就不再喝,陈平安起身说要去瀑布那边看看。
宋凤山没有同行。
一起离开山水亭,宋凤山往回走,手里又多了壶据说是来自书简湖的乌啼酒,将酒壶递给了去了又来的老管家楚爷爷,说是陈平安送的,还要回头再聊,喝完了再送,千万别留着。当年就与陈平安关系很好的老管事,笑逐颜开,接过了酒壶,只要是当年那个少年送的酒,好坏都接,不用客气。老管家说那青竹剑仙已经走了,苏琅临行前,对着山庄大门持剑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柳倩与宋凤山和老管事半路相逢,喊了声楚爷爷,老人笑着离去。
夫妇二人刚散步没多久,宋雨烧就走了过来。
见着了自己爷爷,宋凤山笑道:“爷爷你放心,我不会多嘴。”
宋雨烧这才拍了拍自己孙子肩膀,继续前行,走向那座离着瀑布还有段路程的山水亭,坐下后,开始追忆往昔,上了岁数的老人,就容易如此,晚睡早起,年轻人总是不明白,其实一个老人想来想去,都是那些故人和故事,年轻人往往不爱听,老人就只好自己想着念着。
陈平安在那边水榭内,一拳打断了瀑布,见到了那些字,会心一笑。
转头望去,便很快离开瀑布这边,来到了小亭子外。
宋雨烧已经走出凉亭,“走,吃火锅去。”
陈平安有些震惊,“这一大清早的,酒楼都没开门吧。”
宋雨烧笑道:“梳水国剑圣的名号,再不值钱,在家门口吃顿火锅还是可以的吧,再说了,是你这瓜儿请客,又不是不给钱,事后掌柜在肚子里骂人,也是骂你。”
两人没有像先前那般如飞鸟远掠而去,当是散步行去,是宋雨烧的主意。
走到一半,楚老管家就追上了二人,带上了陈平安留在屋内的那顶竹斗笠。
陈平安问道:“赶人啊?”
宋雨烧笑道:“早点走,下次就可以早点来,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似不似个撒子?”
陈平安无言以对。
到了小镇那边,尚无炊烟,唯有三两声鸡鸣犬吠,显得愈发寂静。
宋雨烧使劲敲开了酒楼大门,不再是当年那个陈平安熟悉的老掌柜,而是个睡眼惺忪的中年汉子,只是见到了宋老剑圣,笑道:“老庄主这是?”
宋雨烧指了指身边头戴斗笠的青衫剑客,“这家伙说要吃火锅,劳烦你们随便来一桌。”
汉子脸上和心里,都没有半点埋怨,酒楼与庄子的交情,是他父辈就传下来的,虽说如今他爹过世了,据说庄子也要搬迁,可是汉子还是念着庄子和老庄主的好,便笑道:“得嘞,这就给老庄主准备去,刚好,这会儿二楼可清净,没别的客人。”
宋雨烧带着陈平安依旧去往那个二楼靠窗位置落座。
酒楼这边熟悉宋老剑圣的口味,锅底也好,荤菜蔬菜也罢,都熟门熟路,挑最好的。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碟,火锅开始热气腾腾。
宋雨烧跟酒楼要了两壶酒,一人一壶,对陈平安说道:“今天咱俩就意思一下,少喝酒,多吃菜。”
陈平安点点头,宋雨烧瞥了眼桌对面陈平安调配出来的那只调料碗碟,挺鲜红啊,光是剁椒就半碗,不错,瓜娃儿很上道。
陈平安比起昨天,定抱拳道:“前辈,走了。”
宋雨烧点点头,最后来了一句,“长得也不英俊,斗笠遮掩什么。”
陈平安扶了扶斗笠,一本正经道:“这可说不准,男子相貌如何,得女子说了才算。”
宋雨烧笑骂道:“算个锤儿的算,么椽子!”
陈平安笑着转身离去。
宋雨烧一直到陈平安走出去很远,这才转身,沿着那条冷冷清清的街道,返回山庄。
老人独自走过那座原先苏琅一掠而过、打算向自己问剑的牌坊楼。
有些话呢,陈平安想问又不好问,那小子就在饭桌上歪来弯去,说了些看似题外话的言语,比如他在朦胧山的风光。
他宋雨烧剑术不高,可这么多年江湖是白走的?会不知道陈平安的秉性?会不知道这种多多少少有显摆嫌疑的话语,绝不是陈平安平时会说的事情?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要他这个老家伙宽心,告诉他宋雨烧,若是真有事情,他陈平安如果真开口问了,就只管说出口,千万别憋在心里。可是从头到尾,宋雨烧也明明白白用一言一行,等于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