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风没来由说了一句,“魏檗下棋,分寸感好,疏密得当。”
朱敛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郑大风幸灾乐祸道:“陈平安这一破境,药铺里边,我那个心气高的师妹,估计又要遭罪了。”
朱敛笑了笑,略带遗憾道:“岑鸳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大风贼兮兮道:“当时在披云山,陈平安如果真是那么说的,谢家长眉儿才是最糟心的那个。”
朱敛点头道:“在藕花福地那里,稍微大一点的江湖门派,有几个男人,年轻时候没被师姐师妹伤透过心,看来浩然天下也差不多。”
郑大风不知为何,想起了老龙城的灰尘药铺,在那儿光阴悠悠,无事翻翻书,晒晒日头。
双手抱住后脑勺,郑大风想起某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像喝了一大坛子药酒,苦得不行,又忍不住不喝。
只是最后思绪流转,当他顺便想起那个经常在自己眼光逛荡的女子,吓得郑大风打了个哆嗦,咽了口唾沫,双手合十,如同在跟人道歉,默念道:“姑娘你是好姑娘,可我郑大风真真无福消受。”
朱敛望向竹楼那边。
郑大风问道:“打个赌?陈平安是横着还是竖着出来的?”
朱敛微笑道:“我家少爷武功盖世,英明神武……自然是横着离开屋子的。”
郑大风无奈道:“那还赌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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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终出乎朱敛和郑大风所料,陈平安是安然无恙地走出了竹楼。
然后陈平安在崖畔石桌那边坐了一宿,直到天明,才回了一楼呼呼大睡。
此后两天,朱敛继续去二楼享福,陈平安果真去找了郑大风,只是没见到郑大风,稍稍犹豫之后,陈平安就返回了山上。
然后牛角山渡口剑房那边,陆续收到寄给陈平安的飞剑传讯。
先是青峡岛刘志茂的回信,说了春庭府的红酥,如今已经不在府上当女官了,重新去了朱弦府当门房,刘老成对此只说顺其自然,青峡岛只保证她这辈子的无灾无厄就可以了。再就是横波府开始重建,但是章靥吃错了药,竟然离开了青峡岛,只跟他讨要了一块末等供奉玉牌,以及一部仙家秘籍和一件法宝,然后就跑去鹘落山那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隐姓埋名,给人当起了客卿。最后刘志茂给了陈平安两个选择,当初他承诺安然度过难关后,便会有重礼馈赠,所以陈平安要么等着他,让人带着礼物拜访龙泉郡,要么就干脆将欠着青峡岛密库房的两笔账结清了。
陈平安飞剑回信,简明扼要,就三个字,两清了。
至于素鳞岛田湖君这拨人的下场,陈平安没有问。
第二封信,来自珠钗岛刘重润,告诉陈平安一件秘事,那位金丹地仙的老嬷嬷,本就金丹腐朽,只靠这一口气强撑着,心弦紧绷太久了,等到书简湖大局已定,珠钗岛非但没有遭难,反而获利极多,那根心弦骤然松懈,大忧大喜过后,彻底油尽灯枯,在今年的入秋时分,就已经逝世了。刘重润在信上坦言,老嬷嬷劝她别斤斤计较那点水殿秘藏丹药的钱财了,所以她希望与陈平安再做一笔买卖,珠钗岛也要学一学那高高在上的玉圭宗,将一部分修士弟子迁徙到一洲最北方的大骊王朝龙泉郡,远离是非,安心修道,所以陈平安不管是租借一块风水宝地,还是卖给珠钗岛,尽管开价,她就算砸锅卖铁,也会答应下来,肯定一颗铜钱不少他陈平安的。
陈平安回信一封,也很直截了当,说自己不卖山头,但是可以租借。不过哪怕她到信后立即动身赶来大骊,他那会儿多半已经离开龙泉郡,她只要找到落魄山一个叫朱敛的人,商议此事即可。
顾璨也寄来了信。
大致说了曾掖和马笃宜如今的修行进展,以及第一场周天大醮预计所需的神仙钱,各个环节,各需多少,写得清清楚楚。
陈平安回信一封,说是第一笔神仙钱,会让人帮忙捎去书简湖,让他们三个安心游历,再就是忍不住多提醒了一些琐碎事情,写完信一看,陈平安自己都觉得确实絮叨了,很符合当年那个青峡岛账房先生的风格。
去牛角山寄信之前,陈平安瞥了眼墙角那只竹箱,里边还搁放着一只从书简湖带回来的炭笼。
然后是关翳然的来信,这位出身大骊最顶尖豪阀的关氏子弟,在信上笑言让那位龙泉郡的董半城来池水城的时候,除了带上他董水井独家酿造、远销大骊京畿的米酒,还得带上你陈平安的一壶好酒,不然他不会开门迎客的。
陈平安得了这封信后,就去了趟风凉山,找到董水井,吃了一大碗馄饨,聊了此事,该说的话,不管好听不好听,都按照打好的腹稿,与董水井挑明了。董水井听得认真,一字不漏,听得觉得是关键的地方,还会与陈平安反复验证。这让陈平安起身,与陈平安作揖拜别,然后走了,肯定是去自己住处偷偷哭鼻子了。
陈平安抬起手,出声挽留,竟是没能留下这个娇憨丫头。
陈平安瞪了眼在那儿没心没肺狂嗑瓜子的裴钱,“还不去跟着?!”
裴钱哦了一声,追上了起身,准备去趟披云山,跟魏檗说下关于青衣小童的事情,求人办事,总得有点诚意,再者也想好好逛一逛林鹿书院,看能否“凑巧”遇到高煊。
但是清风拂面。
一袭白衣已经站在陈平安身旁。
这位不速之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