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一本正经道:“你如果向往京城那边的盛事……也是不能离开狮子园的,少了你朱敛压阵,万万不行。”
朱敛顺着竿子往上爬,晃了晃手中所剩不多的桂花酿酒壶,笑得眉眼挤在一堆,“那少爷就再打赏一壶?喝过了桂花酿,再喝狮子园的酒水,真是酒如水了。”
陈平安拒绝道:“你就别打我桂花酿的主意了,只剩下两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朱敛唏嘘道:“良辰美景,醇酒佳人,此事古难全啊。”
陈平安说起了正事,“世代积善之家,必有阴德庇护,此非虚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狮子园风水极好,而柳氏家风又正,应当有香火小人诞生,也会有土地公庇护才对。只可惜我没有崔东山的修为和神通,无法敕令土地公破土而出,不然的话,可以知道得住脚的,只是我想问一问稍稍前边的两件事,第一,你不起身,蜷缩在地,抬起头望向将她从牢笼揪出的石柔,苦苦哀求道:“恳请这位神通广大的仙师,救救狮子园!”
石柔脸色冷漠,道:“你拜错菩萨了。”
头戴柳环的老妪转动脖子,稍稍动作,脖颈处那条绳索就勒紧几分,她却浑然不在意,最后看到了背剑的白衣年轻人,“小仙师,求你赶紧救下柳敬亭的小女儿柳清青,她如今给那狐妖施加妖术,鬼迷心窍,并非真心痴爱那头狐妖啊!这头大妖,道行高深不说,而且手段极其阴狠,是想要汲取柳氏所有香火文运,转嫁到柳清青身上,这本就是不合法理的悖逆之举,柳清青一个凡俗夫子的少女之身,如何能够承受得起这些……”
老妪已经被不断收缩的黑绳,勒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头顶柳条花环的一片翠绿柳叶,枯萎凋零之后,老妪的脸色又稍稍好转几分。
陈平安依旧没有着急斩断那几条“缚妖索”,问道:“可是我却知道狐妖一脉,对情字最为敬奉,大道不离此字,那头狐妖既然已是地仙之流,照理说起身,感激涕零道:“先前老朽老眼昏花,在此拜见剑仙前辈!”
陈平安摇头道:“不用这么客气。”
老妪突然跪地不起,泣不成声道:“恳请剑仙前辈速速替天行道。前辈既然能够就出老朽,又有大宗师扈从,在原地,脚尖摩挲地面,就想要一脚踹去,将这老妪踹得金身粉碎,别说是土地之流,就是一些品秩不高的山水神祇,甚至是那些版图还不如王朝一州之地的小国五岳正神,一旦被朱敛欺身而近,恐怕都经不起一位八境武夫几脚。
石柔先是对老妪举止不屑,然后有些冷笑,看了眼似乎束手无策的陈平安。
心想这可是你陈平安自找的麻烦。
蹲着的陈平安和站着的朱敛几乎同时,转头望向翘檐处,头戴鱼尾冠的法刀女冠,再次高高站在那边。
她瞥了眼被飞剑斩去绳索的本地神祇,冷笑道:“井底之蛙,粗鄙不堪,难怪救不了一座休戚相关的狮子园。”
她看了眼朱红色酒葫芦,抬起手臂,双指并拢,在自己眼前抹过,如那俯瞰人间的神人,变作一双金色眼眸,恍然道:“原来是一枚上品养剑葫,所以能够轻松斩断那几条破烂绳子。”
陈平安问道:“只杀妖,不救人?”
别洲女冠反问道:“不然?”
陈平安笑道:“那我来救人,你只管杀妖便是。”
那位师刀房女冠犹豫了一下,“如此最好。”
那老妪闻言大喜过望,仍是跪地,挺直腰杆一把攥住陈平安的手臂,满是殷切期望,“剑仙前辈这就去往绣楼救人,老朽为你带路。”
这次无需陈平安搀扶,几乎是老妪抓着他站起身,就要往院门那边拽去,只是她发现年轻剑仙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她便有些皱眉,“仙师为何不动身?救人如救火,若是迟了……”
陈平安脸色如常,温声解释道:“我还有弟子需要喊起床,与我待在一起才行,不然狐妖有可能趁机而入。再就是私自登上那柳清青闺阁绣楼,我总需要让人告知一声柳老侍郎,两件事,并不需要耽搁太多时分……”
不等陈平安说完,老妪急匆匆怨言道:“剑仙前辈,你是山上人,何须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先留下一人照顾弟子便是,至于柳敬亭那边,连家族都快覆灭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回头与他说了已经救下他女儿,那书呆子一样只会感恩戴德,哪敢计较这些鸡毛蒜皮!”
朱敛看着那老妪侧脸。
朱敛负后一手,由掌握拳,咯咯作响。
陈平安突然问道:“听说过君子不救吗?”
老妪呆若木鸡,有些惧怕了。
只是陈平安接下来的举动,又让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老妪松了口气。
让朱敛去赶紧与柳敬亭解释此事。
让石柔去喊醒裴钱。
陈平安轻轻帮老妪擦拭袖子上的尘土,低头之时,轻声道:“要救的,老婆婆放宽心。只希望狮子园逃过此劫,若是遇上类似事情,量力而行后,也能救上一救。”
到了那栋绣楼底下。
朱敛已经返回,点头示意柳侍郎已经答应了。
陈平安便登楼而上。
迷迷糊糊的裴钱只是跟在身后,额头上贴着黄纸符箓,只要跟在师父身边,倒是不怎么怕。
石柔紧随其后。
朱敛站在最下边,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