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副山主茅小冬,正在自己的屋子里默默打谱,其实这么多年颠沛流离,老人最恨自己的几件事之一,就是舍不得丢了这份爱好。好几次戒了下棋的瘾头,可每次无意间看到旁人下棋,就挪不开步子,在旁观战,往往会越看越不得劲,偷偷腹诽这一手下得真臭,瞧见了妙手,更是心痒痒,一回去就忍不住复盘全局,然后就继续一边骂自己没定力,一边乐哉乐哉下了棋,一些个多年棋友总喜欢拿这个开玩笑,将茅小冬的戒棋调侃为“闭关”,复出为“出关”。
茅小冬今夜拒绝了皇帝陛下的邀请,没有赶赴皇宫观看那场火树银‘花’灯会,默默打谱。
老人下棋,是某个姓崔的王八蛋教的,更气人的是不管他如何努力,寻找最顶尖的棋谱,跟国手切磋棋艺,潜心钻研各个流派的棋理,能做的都做了,可是棋涨得还是慢悠悠,怎么都下不过崔瀺。
老人收起棋谱和棋子,摘下腰间戒尺,细细摩挲。
以少年皮囊示人的书院崔瀺,先前找过他谈了一次,再去找大骊皇帝谈了一次,最后找那名说书先生的十一境练气士谈了一次,找茅小冬的时候,老人劝他不要痴心妄想,这么早就抖搂身份,小心死在大隋京城,到时候连累书院被殃及池鱼,茅小冬说得很直接,如果大隋误以为山崖书院参与其中,然后双方没能谈拢,那么他茅小冬第一个出手杀人,将大骊国师绞杀于大隋国境之内。
茅小冬喟叹道:“读书人,怎么就成了生意人了呢?”
一栋幽静别院内,白衣少年崔东山坐在檐下,听着新挂上去的一串檐下铁马,在安静祥和的‘春’风夜幕里,叮咚作响。
崔东山突然转头望向跪坐于一旁的少‘女’谢谢,“你有爷爷吗?”
少‘女’愕然,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难道暗藏玄机?要不然天底下谁会没有爷爷?
她觉得肯定是一场考验心志的陷阱,正当少‘女’小心酝酿措辞的时候,崔东山哈哈笑道:“原来你也有啊?”
谢谢有些无言以对。
好冷的笑话。
最后两人一起抬头望向夜空。
中秋明月,豪‘门’有,贫家也有。
极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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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李家主‘妇’,家主李虹的妻子,也就是李希圣三兄妹的母亲,算不得如何好说话,但是赏罚分明,在家族内极有威信,已经是十境神仙的李氏老祖,对这位持家有道的儿媳‘妇’,也从不拿捏架子,挑不出‘毛’病。
富贵且内敛的李家大宅内,仆役丫鬟众多,各种姓氏的家生子都有,祖祖辈辈都是李氏的体己人,而且李氏历代当家人,对于下人从来都体恤有加,先前朱河朱鹿这对父‘女’,就是一个例子,以至于有府上老人打趣朱鹿是丫鬟身子,小姐的命。
家主李虹是万事不上心的人,喜欢收藏瓷片和读书注疏,除了跟长子李希圣偶尔聊天,不太‘露’面,‘操’持家族大小事务的当家‘妇’人,她没有读过多少书,识得字,因为需要查账。李家有个传承已久的习俗,就是每当逢年过节,‘蒙’童岁数的孩子,就要死记硬背带某个字的成语俗语,若是李家长辈见到的时候问起,孩子们能够顺畅地回答出来,就可以拿到一封喜钱,去年除夕是嘉字,今年元宵则是桃字。
当家‘妇’人在元宵节这天,让贴身丫鬟拿着一摞红包喜钱,路上遇见了“守株待兔”的孩子,便会开口笑问,然后就有了孩子们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一个个稚声稚气,清脆悦耳,让气度雍容的‘妇’人微笑不已,比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桃之夭夭,桃腮杏脸,等等,都是很美好动人的说法,哪怕有一个孩子,脱口而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凡桃俗李”,是一个很贬义的成语,‘妇’人也没生气,一样笑着给出喜钱。
只是当‘妇’人听到投桃报李的时候,笑容似乎有些牵强,听到李代桃僵之后,分明是一个略带褒义的说辞,虽然寓意算不得如何美满,但比起凡桃俗李,其实还是要强上一些的,可‘妇’人满脸怒气,吓得那个孩子不知所措,语气生硬地问过了孩子姓氏后,姓陈,‘妇’人虽然最后还是让丫鬟给了孩子喜钱,可是离去的时候,她脸‘色’冷若冰霜,并不常见。
李家上下,都知道家主李虹最偏爱幼‘女’李宝瓶,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嘛。
对于长子李希圣和次子李宝箴,下人们看不出明显的‘私’心,李虹也跟李希圣一起看书,也跟李宝箴没大没小一起喝酒。不过李虹妻子可能因为李宝箴是小儿子的缘故,加上李宝箴又是天生讨喜的‘性’子,对谁都知冷知暖,反观李希圣则沉默古板许多,从小就不太爱说话,所以‘妇’人跟李宝箴就要亲近许多。
自从李宝箴离家远游京城后,‘妇’人就经常寄信去往京城,询问何时回家,家书往来频繁,每当李宝箴说起了京城趣事,‘妇’人拿着书信就会笑出声,只是每当放下书信后,又会惆怅忧心,总担心小儿子会在大骊京城那么个大地方受委屈。一封封次子寄回家中的书信,都会整整齐齐叠放在红漆小匣内,李虹为此还调侃过妻子,就宝箴那么聪明的孩子,哪怕出‘门’在外,也是万万吃不了亏的,你担心别人才对。
今天李希圣从学塾返回,回到自己院子,发现爷爷站在小水池旁,像是等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