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座位于神诰宗山脚的城镇后,从来只把自己当江湖人的魏晋,依然不愿御剑飞行,把自己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坐在毛驴背上,任由它驮着自己随意逛荡。
山山水水,重重复复。
最后来到了南涧国的国都丰阳,魏晋如常人一样,在城门口递交了关牒,这才得以牵驴入城。
满身酒气的魏晋使劲想了想,记得自己在丰阳有个对脾气的江湖朋友,在七八年前有过一场结伴游历,那人好像说过自己是丰阳城内一个大门派的掌门之子,魏晋便问路去往那座名为雄风帮的门派,魏晋记得当时那人还自嘲来着,说他祖上真没学问,取了这么个不讲究的帮派名称,魏晋就安慰他,说宝瓶洲南边有个很大的仙家府邸,传承千年,底蕴深厚,雄踞一方,势力堪比一国,却被开山祖师爷取了个名字,叫无敌神拳帮,那才叫可怜,每逢盛会,神仙扎堆,门下弟子个个觉得了无生趣。
魏晋缓缓前行,街旁有个算命摊子,一位身穿道袍头戴道冠的年轻道士,生意冷清,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个流着鼻涕、手拿糖葫芦的小孩说教,“这个世道很糟糕,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觉得那些与人为善、愿意吃亏的好人,是傻子。”
那道人加重语气道:“其实你才是傻子,知道不?”
面无表情的孩子抽了抽鼻子,原本青龙出洞的两条鼻涕返回洞府大半,然后舔了口糖葫芦。
道人有些焦急,“跟你说正事呢,吃什么糖葫芦。”
孩子依然无动于衷,歪着脑袋吃糖葫芦。
年轻道人语重心长道:“唉,你这崽子,真是没有慧根,贫道好心好意帮你算了一卦,明明算出你跟邻居小姑娘是天作之合,贫道都不收你铜钱了,这还不够仗义?你咋就不知道感恩呢?一串糖葫芦而已,值得了几文钱?还比不上一个未来媳妇?”
一直木讷呆呆的孩子突然呵呵一笑,“你当我傻啊。”
然后孩子就转身一摇一摆蹦跳离开,嘴上嚷嚷着“吃糖葫芦喽~”
年轻道人痛心疾首地一拍桌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
魏晋一笑而过,猛然间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回想了一遍那算命道人的装束,魏晋有些犹豫不决。
那道人已经开口笑道:“既然有缘,何不相见?”
魏晋牵驴而走。
年轻道人可怜兮兮道:“日子难熬,这南涧国的人咋就一个个这么精呢?民风也太不淳朴了!”
他愤愤然坐回凳子,守着桌上的签筒,双手抱住后脑勺,晒着太阳,脖子前后晃悠,头顶的道冠跟着晃荡,自言自语道:“无聊啊真无聊。”
有一位俊俏女子怯生生走来,鼓足勇气问道:“道长,能算姻缘吗?”
年轻道人赶紧摆正坐姿,“绝对能算,不是好签贫道不收钱!”
正值妙龄的女子愣了愣,然后转头就走,心想这不是明摆着坑钱嘛,肯定是个臭不要脸的江湖骗子,想来也是,咱们南涧国的道士,哪有如此落魄的,自己就不该贪图小便宜,姻缘多大的事情,还是应该去屏风巷那边去找真正的道士算卦,价格贵就贵一些,总好过被人骗,她随之有些郁闷,那骗子,其实相貌长得挺好看啊,怎么是这么个不正经的人?
年轻道人双手使劲揉脸,颓然道:“这日子没法过了。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报应不爽啊。”
最后年轻道人叹了口气,“好一个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既然你都如此开诚布公了,贫道自然不会欺人太甚。”
念叨着收摊收摊,忙碌起来的年轻道人,默念道:“那咱们就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只是他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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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骊南方边境,风雪呼啸,一大两小行走于一条峡谷之中。
陈平安走桩艰辛,为了保持走桩的一气呵成,使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每次呼吸之间,都像是无数刀子窜入了七窍,使得陈平安的脸色有些发青。
背着大书箱的粉裙女童问道:“老爷,小心适得其反啊,书上说欲速则不达,老爷今天走桩已经比平时多出很长时间了。”
陈平安只是微微摇头,没有说话,否则积蓄起来的那口气就散了。
青衣小童故意落在后边,喊道:“傻妞。”
粉裙女童扭头望去,看到他朝自己招手,还偷偷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本想不理会,但是青衣小童狠狠瞪眼,吓得她只好悄悄放慢脚步,很快就变成他们两个并肩而行。
青衣小童神色阴沉,一言不发。
粉裙女童跟着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要不给老爷认个错?”
青衣小童火冒三丈,不忘压低嗓音,跳脚道:“认错?!你这傻妞火蟒的脑子,灌进了一条江水吧?”
粉裙女童吓得不敢多说什么。
青衣小童犹豫之后,问道:“你说老爷会不会记仇?对我心怀芥蒂?”
她摇头,“老爷不会的。”
他一脸不信,“当真?”
“当真!”
粉裙女童一开始信誓旦旦,但是很快就偷偷加了两个字,“的吧?”
青衣小童气得不行,浑身散发出焦躁不安的气息,恨不得现出真身,将山谷两侧的山壁给撞碎,但是最后他一咬牙,挤出一个僵硬笑脸:“那我跟老爷磕头认错去!”
粉裙女童一脸茫然,“啥?”
很快青衣小童就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