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冻死骨,朱门却不敢酒肉臭了。
阿蒙在院子里扫雪。
严家的大丫头白茸插着腰风风火火的朝他走过来,指着他鼻尖骂道:“我的好弟弟呀,可是让我好找,你在这里做甚么!嗨呀,你扫雪?扫甚么雪!这雪让别人扫去好了!刑管事在四处找你呢,还不快去,就在二少爷的屋子里!”
阿蒙低着头快步走着,边走边拍袖子正衣领,心里头想着:大概是邹神医要来了。
邹神医,邹仪,是江南顶顶好的大夫,功夫不比御医差,传闻太医院招他,可想怎么着?人家不干!
人家有的是本事,恃才傲物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还有暗地里的,说邹神医不去太医院的原因,是嫌它俸禄太低!
早先说过了,天才么,大多怪癖,不食人间烟火,邹神医虽也有怪癖,可这怪癖却接地气得很,他爱财——多严重的病多少的钱,明码标价,只要你付得起钱,甭管是半死不活还是彻底死透的,他都能给你从阎王殿里拉回来,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话邹仪是听说过的,他当时听了以后,只是斯斯文文地讲:“放他娘个屁!”
半死不活的尚且还可以医,死透了的谁有能耐跟阎王抢人,他要是真有这本事,还做什么劳什子大夫,早去地府打杂了。
然而以讹传讹越传越远,严员外就是听了这样的传闻,割了一大笔钱请他给严二少爷看病。
严二少爷是惟一的嫡出,还是老来子,难免骄纵了些,前几日为了勾栏里的莺莺燕燕同人打了一架,还打输了,冰天雪地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外头,等家里人捡回来的时候鼻孔只剩出的气。
本来当天晚上就不行了,幸好邹仪赶过来,拿好汤好药给他吊着,吊了大半个月,眼见有起色能支起身来自己喝药了,又昏了过去。
严员外急得跺脚,见了阿蒙却挤出一丝笑容来:“阿蒙,好孩子,就呆在屋里,切记莫要出去!”
除了阿蒙,还有几个健壮的男丁,原是严员外不知听了谁的胡言乱语,说二少爷魂魄轻要飘走,需阳气旺的方能镇住。
阿蒙是干活干惯的,这么让他干站着浑身不舒服,他见机给严员外倒了杯茶,邢老头也道:“老爷莫急,邹大夫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严员外刚啜一口,就听通报的人喊:“邹大夫来了!”
阿蒙早就听闻邹仪的大名,却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这时便好奇的张望。
先入眼帘的是一只手。
那是一只极其漂亮的手,十分的白,却不是雪白,也不是乳白,是带着点儿玉色光泽的白。他的每一根手指都骨骼分明,指甲修得干干净净,只稍瞧上一眼,就知道是十分有力量的手。
随着手,整个身子都进来了。
阿蒙愣了愣,不曾想邹神医是这样年轻也这样好看,穿着件蓝布衫,因洗得多了略有些褪色,但他身姿挺拔,看上去却像穿了昂贵的缎衣似的。
他走过来,朝严员外施了礼,严员外立马连珠带炮的把病情给讲了一遍,邹仪又细细问了,自他走后,二少爷吃了什么,有没有按时吃汤药,发不发癔症。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子轻轻的,眼睛里却带了一捧光,那光比八月十五的月亮还要亮,阿蒙一时间看呆了,还是邹仪提着药箱走过来,同他说:“小兄弟,麻烦让一让。”他才如梦初醒的收回目光。
阿蒙这下闹了个大红脸,当下就想出去,但又念及严员外的话,只在耳房歇息。他甫一到耳房,就见白茸端坐在那里。
阿蒙吃了一惊,白茸却道:“嘘!小声些,声音大了旁人要将我赶出去!”
白茸是老爷身边的大丫头,不必伺候在二少爷跟前,再且女人家有阴气,阿蒙急急道:“白茸姐姐你这是做甚么,二少爷沾不得阴气的!”
白茸道:“我知道,这不是在耳房呆着么,这里离二少爷远,不碍事的。”
阿蒙道:“姐姐到底来做甚么?”
白茸幽幽叹了口气,低头绞着一方帕子,低低道:“我……我是来看一眼邹神医的,虽只见着个背影……但也……”
阿蒙脸上一片红白交加,笨嘴拙舌,张嘴了三次也吐不出一个词,却是白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就看看,不做甚么,不要去同那些嘴碎的姑婆家讲。好了,房里要你镇着呢,你还是快去吧,我也走了。”
阿蒙被白茸半推半攘的推出去,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攒起勇气进里屋,却听见房内爆发出一声怒吼:“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章 第二章
他一个踉跄几乎是摔进来,一抬头就见邢老头抱着严员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爷!老爷饶命!不念功劳念苦劳啊!”
他一道哭,一道把鼻涕擦在严员外的裤腿,还一道磕头,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阿蒙直接就蒙了,觉得屋里炭火太暖把脑浆烧干,半响转不过弯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抓住旁人的手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也是来镇魂的家丁,以为阿蒙是打击太大反应不过来,同情的瞥了他一眼道:“邹大夫刚巧说了,那支千年老参,其实是高丽参以次充好。”
另外几个就不怎么客气了,见阿蒙得邢老头眼缘一直眼馋的紧,如今乍见他后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