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虞?”
景闻扔了根烟给俞温,俞温也不客气,摸出打火机给两人点上,猩红的火点一闪一闪的。
“很久没联系了”,俞温抽了一口,娃娃脸上依稀能找出几分少年时期的痕迹,“景先生找他有事?你俩应该不认识吧。”
景闻点了点头,“有事,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我有急事。”
看着景闻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俞温愣了愣,好半天才回神,“你等等,我找找。”
说着,他翻起手机来,边找边郁愤,“说起来,我也算是欠了易虞的,高二的时候有人找我麻烦,易虞不放心我才每天下午都陪我回家,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乱传,说易虞是同,真是特么的放狗屁,后来易虞再没跟我联系肯定也是给这些乱七八糟的烦的,别让我找出来,找出来非得恁死他。”
俞温越翻越快,“说起来,他应该是联系过我一回的,我小孩满周月的时候,他给我寄过满月礼,我还想着去他的,只是小孩子太小脱不开身,正好今年小孩两岁了,能去看看他,我看看,唉,找到了!”
景闻漫不经心的神色一顿,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地无懈可击。
“在哪?”
“恩,我看看,在南城,南城连微镇,恩,什么鬼地方?”
景闻靠着墙,他微微颤着手灭了烟,漆黑的弄堂里烟雾缭绕,他轻声笑了笑,像是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终于破了个洞,空气呼啸而过,他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口,直到手里捏着的开败的美人虞一点一点开花,结果,扎根。
连微,恩,他知道。
一去二三里,钟声连翠微。
当年那本南城历史上唯一被折过的地方,钟声连连,美人称虞,水流二三里,翠色未微,所以取名连微,经年连翠微。
☆、南城
“那么我呢,美人虞,我圈了一块地,不大,却很厚,足够容下每一节根系,每一片花叶,你愿不愿意慢慢地、慢慢地挪过来,一个十年不够的话,再加一个怎么样,我总会等着你。”
景闻缓缓站起来,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河中央有人撑着船原路返回,船上做了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颤着手划过水面,回头看着撑船的老头子,笑靥如花。
有阳光懒懒地散在易虞过长的黑发上,眉眼如画,当时少年,真好呢,景闻想,真好。
“我”,易虞有一瞬间的空白,之后是长长的怔愣,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却感觉像是过完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人的一生里,总会有某个瞬间会让人产生某种错觉,就像是平平如常里的有一天,我喜欢的那个人对我说了一句喜欢,那一瞬,我想我愿意用过往的所以时光和余下的一切岁月去换这样平淡生活里的一天。
换成将近十年后的一天,换成河岸边有钟声有小船的一天,换成少年不再却再次相遇的一天。
此时此刻,此分此秒,易虞便是这样想的。
他放下杯子,一点一点摘下眼镜,微涩的眼睛终于变成了通红,朦朦胧胧也变成了模糊不清。
他颤着开口,“我——”
“我——”
我,愿意,他想说,我愿意,越想说,喉咙却越像是堵上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做坏的梨花宣,同学异样的眼神,易梨撒娇的笑脸,满目灰色的世界,拼命完成的项目,遮天蔽日的美人虞,还有美人虞下有个笨蛋给他捡的一碗碎花。
易虞突然嚯地一声站了起来,他使劲抹了一把眼睛,“我——”
“咳”,老板懒洋洋地晃过来,看着站着两个人,无奈道:“易老板,我知道你很感动,也知道这个时候打断你十分不厚道,但是你自个儿瞧,那边。”
易虞愣了愣,看着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堆的人,还有人拿着手机在拍,他皱了皱眉,看了看一脸坦然的景闻,想也不想地上前抓住景闻的手跑出了热饮店。
老板看了着转眼就跑得没影的两人,又看了看意犹未尽的吃瓜群众,叹了口气就开始收拾起桌子来。
河岸离美人称虞并不远,几条巷子的距离就到了,易虞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身后是无尽的白墙黛瓦,隐约还能看见河水流动,有穿着长褂的老人慢慢走着,他牵着景闻跑过泛青的石板,恍然就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时间倒回十年,易虞和景闻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