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一定会问个清楚,可这下一次,居然就是六月份的时候了。六月十二是当朝皇后的千秋节,她们都是宗室女子,要进宫去朝贺的。
她生母出身的许家,和今上最爱的女子元俪皇后同出一族。
元俪皇后薨逝时,景瑚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只是听说过她的事情。
她有一儿一女,又怀了第三个孩子,亲哥哥已经做了江浙总督的位置,隐隐有剑指后位之意。
这样的盛势,从前的景瑚不懂其中的意味,这几年她也渐渐懂事,明白了这对于在位的张皇后来说意味着什么。
张皇后当然是不会喜欢许家人的,所以自从元俪皇后故去,她母妃也有许多年不曾进宫了。今日也如是,她是跟着郡王妃,和嫂子进宫去的。
她大哥哥景珅身上有军功,所以嫂子虽然是庶子媳妇,身上也有五品的诰命。每逢宫中大宴,也是要一同进宫朝贺的。
说句实话,郡王妃虽然是她的嫡母,她倒也并不太怕她。
并不是她仗着父王的宠爱便胡作非为,只是人总要讲道理才是。她说的话有道理,景瑚自然也是要听一听的,但若是没有道理,她才不会委屈自己。
很不幸,她和母妃斗了许多年,行事越来越急躁了,几乎就没有说话有道理的时候,所以景瑚看起来并不太听她的话。
前几年为着她无缘无故的管教和惩罚,父王也护着自己,和她吵了好几次架,这几年大家就是保持表面和平的时候更多。
景瑚忽然也觉出了一点有嫂子的好。从前进宫,只有她和郡王妃两个人,犯不着大张旗鼓的弄出两辆马车来。
而她嫂子腊月里过了门,新年朝贺,有三个女眷要进宫,郡王妃便借口太拥挤,叫人准备了两辆马车。
比起郡王妃,景瑚当然还是更喜欢自己的亲嫂子,所以今天她也是和她嫂子共乘一辆马车的。
她嫂子好像对皇城很感兴趣似的,每回进宫,总是要掀帘子看看宫城里的风景。
景瑚是自小在宫里野惯了的,常常去几位公主那里串门,因此并不觉得很新奇。
只是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她嫂子可是诗书礼仪传家的人家出来的姑娘,为什么会按捺不住对皇宫的好奇,忍不住掀了帘子去看车窗外的风景呢。
可见传闻也有不尽不实之处,也不是所有清流人家出来的姑娘,一定就比她们这些出身勋贵宗室的小娘子强。
景瑚正一个人想的高兴,便听见她嫂子问她,“三妹妹,你看那边是不是东宫?”
景瑚就凑过去,在窗前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的确是东宫。自从我去了江南,也许久没有去东宫玩过了。”
她忽而想起来,“对了,嫂子知不知道东宫里的许侧妃,是为什么被今上贬到了南苑去的?”
柯明碧便压低了声音,“去年太子妃有孕,过了三个月,身子却仍然不好。后来查出来,说是许侧妃在里面做了手脚了。”
“今上一生气,便将她的位份废去了。”
景瑚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样的事,不由得有些震惊。在她心中,这个做了太子侧妃的表姐是很娴静的,该不会是被谁陷害了吧?
也难怪她要这样想,毕竟她是见惯了妻妾相争,互相倾轧的。偏偏东宫里也是她的表姐比太子妃得宠些。
但她还是对太子更不满些。他既然喜欢莞南姐姐,为什么当初不直接立她为太子妃,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大家都苦。
“难道太子没有替她求情吗?”
柯明叙道:“正是因为求了情,所以今上的惩罚就更严厉了。毕竟是子嗣的事情,若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容忍,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容忍的?”
“今上是觉得他太分不清轻重了。”
求了情,反而罚的更重。若不是她嫂子解释了一番,她还真得好好想想。
这些事可真复杂,她忽而不想长大了。
见她不再发问,又是柯明碧问她,“三妹妹知不知道东宫里有多少座宫殿,有多大?”
她每次去都是去莞南姐姐的绮年殿,偶尔也会去太子妃的春和殿转转,具体有多大,她怎么会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她的错觉,她觉得她嫂子好像对东宫格外的感兴趣似的。从前每有经过,她总是会多看几眼。
景瑚也懒得去思考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先回答她,“我对宫殿的大小并不是很有概念,所以也不清楚具体大小。”
“不过,我觉得东宫似乎并不是很大,太子妃娘娘殿里的摆设,好像也比不上贞静公主的明瑟殿里的。”
又装出几分天真无意来,“嫂子对东宫很感兴趣么?”
柯明碧的眼神忽闪,而后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倒也没有,只是我哥哥还未考上进士时就做过东宫属臣,指点过太子的课业,所以听他说起过。”
“便是现在,他也和太子交好,有时候会在东宫逗留。”
其实柯明碧对东宫感不感兴趣,她倒是并不在乎,反正这座宫殿和他们家也没什么关系。她大哥哥只是郡王的庶子,又不是皇子。
反而是她被她戳穿了之后这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她觉得有几分意思。
但比起她来,当然还是柯明叙的事情更重要。
“柯世兄如今不是在翰林院为官么?也还是会在东宫逗留?”
柯明碧说起自己的哥哥是与有荣焉的模样,“太子是储君,我哥哥是做臣下的,不敢夸口,不过也算是有半师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