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其的相似。如故人重见,如梦魂相依。
窦谪云冷不丁的被他扯去了面纱,抓住眼前的一只贼手就顺势往后一扭。贴身站在李降身后,左手扭着他的一只手,右手持刀从背后抵住他的脖子。“狗皇帝你敢动一下试试?”
李降确实没了反应,而窦谪云却能感觉他的一只手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水。这招分筋错骨手本该是很疼的,可他连喊叫都忘记了。
屋外滑过秋风扫叶的声响,仿佛有万千的枯叶窸窸窣窣打那屋檐上滚落,似山雨未来风满楼的拔剑张弩。屋内的西洋钟两指合一,发出低沉的鸣响。良久才,李降才问出一句,“沉碧?”一张侧脸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有些焦急。“沉碧,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小土包子心里该是不高兴的,一咬牙恨道,“你别喊我爹的名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把眼前人的手腕囫囵卸将出来。半晌又问,“你是白鹿楼上和我爹斗字的人?”
李降来不及多说,只觉得脖子上的匕首又顶紧了些。都能感到几丝鲜血顺着项颈划入了衣中。只能从嘴里憋出一个是字。
“中元节你去祭拜过我爹?”还来不及听到回答,就又接道,“你舍不得我爹?那你为什么要杀他?”窦谪云显得有些狂躁。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说,你爹窦沉碧是奸佞小人,若不是他你的爷爷、大伯还有二伯就都不会死。师父说,狗皇帝害死了你全家,你要为他们报仇,为你爹赎罪。刚到长安城那会儿,正好听到几个书生在谈论窦三郎,他再笨也能听懂其中的嘲讽之意。他举起块斗大的石头就向他们砸了过去,他说:他才不是坏人,他是大好人大才子。
书生们挂着一脸蔑视的笑意不愿与他计较。
“窦沉碧不是坏人,他是大好人大才子。”
这话是他娘临死前留下的,后头应该还有些什么的,只是他太小了,听不懂也记不清。只是十多年过去了,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句话了。“我爹帮过你的,你为什么要杀他?我爹是好人是大才子,为什么人人都要说他不好……”
他不懂朝堂之上向来只有立场坚定的人才能安身长命,成功成仁皆能流芳,唯独佞幸小人遗臭万年。世人都叹当日窦三聪明一世怎就糊涂了一时,也难怪豪杰沦落,背负一世骂名。
刀刃松了,手上的力道重了一重又松开了去。两粒滚圆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为什么你做了皇帝,我爹却是坏人?都是你的错……你明明舍不得我爹死,为什么又让他死了?”
一句“舍不得”只是窦谪云的无心之言,却正中里李降心中最柔软的那弦。“是,朕舍不得他……朕怎么可能杀他,但是他因我而死确实不假……朕知道的太迟了,救不了他了……”
当日他与窦沉碧相会与白鹿楼,不巧被窦老将军撞见。窦老将军是何等的慧眼,一眼就认出了这搅得朝堂人心惶惶的七皇子李降,素衣凡锦不似朝上那般气势逼人,但也这难掩一身的桀骜之气。彼时,窦沉碧已北平匈奴,先帝御笔朱批得“神机军师”,虽未入朝却随窦家为太子效力。
再看两人的杯盏轮回,眉梢眼角那份不明所以的情意。窦老将军敏感的嗅出了血腥的气味。再三劝阻未果终于摆出了一道鸿门宴。
“朕和你爹在一起,终究会死一个。”窦谪云早就松脱了李降,任他走去了画前,用手指亲亲索着画面,似要从上面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我还以为死的那个人会是我……”
七月半,鬼门开,月光光来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