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只因为意识深处,仍难以真正将我的练儿,当做“练霓裳”看待,那些未来遥不可及,思之仿佛还远在天边。
然而仅仅一夜,传说般远在天边的未来,突然就大步流星近到了眼前。
直到耳畔一声号角,才勉强从神思恍惚中收拾起了心绪,抬头一望,不知不觉已行至寨前,只见寨门开处,一群女盗涌出迎接,手持兵刃,傲立两旁,北地胭脂本就有男儿气概,经过训练更是英姿勃勃,兼刚健婀娜两者之长。
多少有些讶异,我隐约知道练霓裳是该占山为王的,一路所见所闻也印证如此,却不记得这原来竟是一支雄赳赳的娘子军。
入了山寨,没多深入,有人将我们这一行人引到片侧的偏堂安顿,其余大盗和那些车辆行李押去了哪里就不清楚了,此时天已大亮,经了一夜折腾,人们俱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外面又戒备森严,看守的寸步不能移动,是以我也没多动心思,只顾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直到下午时分,才又来了两个女盗,进来叫道:“我们寨主请各位前去赴宴!”
大寨之中处处岗哨,进得厅来,摆着几桌酒席,我们之前已有人入座,两排望去皆是粗豪汉子,之前同路的那些绿林大盗也在其中,只是此时全都噤若寒蝉,畏畏缩缩,反倒是周围那些敬酒上菜的执役女子,一个个扬眉吐气,睥睨群雄,顾盼生姿,对比之下,很是有些相映成趣。
而大厅尽头,台阶之上,主位中端坐了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女,不是那位小煞星还是谁。
第一眼看见她时,便低头按了竹笠,隐在人群之中越发的低调,并非不想相见,不过眼前情势不对,而且可以的话,我也想再听听这些人私下里是怎么看待她的。
人心难测,这是个难得时机,他们交头接耳时不会想到,旁边就坐了一个将玉罗刹视作至亲之人。
宴席开始,倒也没有什么,不过好酒好菜怕是没几个人真心去品,我自然也不例外,一边留神听周围的窃窃私语,一边时不时偷眼看上面,发现她几乎没怎么动杯,才放下心来。
待到酒过三巡,主位上的那小煞星终于站了起来,把手一挥,叫道:“把送给王公子的礼物拿上来!”后面就有侍女捧上五个金盘,上覆红巾,乍一揭开,但听旁边的老大人当即吓得惊叫一声,再定睛一看,盘中竟是几颗血淋淋的首级!
幸好离得远,我低头闭眼揉了揉鼻梁,自己的适应力已算是极好,也懂这是什么世道,所以之前见她取人性命都还觉得没什么,此刻却也难免……
闭目之间,就听身边有镖师颤声低语道:“喂,右边那三颗……不是昨夜出现在客栈的那几个锦衣卫么?怎么半晚之间就……”
“是吧,我当时就说了……那仨锦衣卫肯定是冲王照希来的,看吧,这小子给玉罗刹千里送礼,玉罗刹就杀了这几个追踪他的锦衣卫回礼,一定错不了……”
不听还罢,一听之下心情更沉,即使历史再不佳也知道锦衣卫意味着什么,绿林中人占山为王与官府为敌是难免,但练儿竟然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大大出乎了意料之外,我只记得她将来似乎该与江湖正道很有一番势不善罢甘休,但看眼前情形,莫非以后和明朝廷也会有大纠葛不成?
仅仅是这样设想,太阳穴就已经隐隐作疼。
我在这边替人头痛,可惜当事人却毫不以为意,还在那边神采奕奕的将那王照希引荐给座上的其他绿林人,原来这年轻人也是他们同道,父亲还是个陕北绿林的领袖,此番前来其实就是为了笼络新势力拉近关系,只因绿林中地盘疆界分明,所以才身怀重宝独自上路,谁想引来锦衣卫盯梢的同时,还引来了不知情的大盗垂涎。
听了这番来历,我自然皱眉不语,却见不远处那武当的耿绍南也面色不善,想来他是受不得自己被利用做了挡箭牌,此人心高气傲,又顶着武当名头,在我心中格外敏感,总是莫名感觉很不放心。
谁知道,自己越不放心什么,有个人还就偏偏越要招惹什么。
那边练儿说着话端着杯,和纷纷起立的群雄们干了杯酒,然后掷杯一笑,瞥了这边一眼,就招来一名女盗吩咐了几句,过了片刻,那女盗又从侧门带出了四个人来。
看到这四人穿着打扮,我心中就是一紧,而那耿绍南抬头间无意发现了,面上顿时显出一阵愕然,见那玉罗刹笑吟吟的领了这四个人走过来,赶紧起身道:“几位师兄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他这一句,我听得真切,简直当场就要扶桌痛心疾首起来,这孩子,即便不知情,也注定要与我对着干么?突然又想起,那已死的红面老人曾经说过,说武当派来了四名都给别人擒了,难道这个别人就是……
我想到的,那耿绍南应该也想到了,脸色更是难看,练儿却视而不见,让那四个人坐下,拿了酒杯,笑盈盈的招呼道:“这边就坐,让我也有机会与武当派的高人亲近亲近。”
所谓亲近,有太多意思,何况练儿又是这般笑颜,我偷眼看着越发觉得不妙,却见那耿绍南还不知死活,先还有点难看的脸色,在面对少女的笑容可掬后,渐渐又缓和了下来,之后换过热酒,浅谈轻笑,大约是起了几分酒意,不知怎么想的,甚至对着练儿有些魂不守舍心猿意马起来。
我瞧在眼里,心中暗气,几乎有些开始恨这男人太没眼力,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