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记,当年练儿讲述往事之时,曾清楚说起她走火入魔累及双腿,而那封亲笔留书上也有提及,可之前见她避开我与红花鬼母时,分明轻功迅捷不下当年,所以该是没什么大碍的,但无论如何,总还是小心注意为上。
距离很近,所以这次她并未避开,顺利地搀住了身边人的手臂,本想两人一道双双起身,哪知道一扶之下,却并未能直起腰来。
微微怔了一怔,抿住唇,低头俯身再来扶过,这一次虽也未用上内力相辅,但手上力道已比之前大了许多,搀扶之下,却还是一动也没有扶动,她仍是盘膝坐着仿佛一点也不肯配合,只是默然看我,面上只有平和与淡然。
不需要多说什么,如童年一样,四目相对之时一切便已心中明了。
也想对她报以微笑,无奈心中却有一股酸涩蔓延开来,几乎直冲上鼻梁,也再没心思去管那边红花鬼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双膝一软,已扑通跪在她面前,犹豫着将手覆上那双腿,嘴唇再三翕动,终于低低道:“这……便是你从此再不愿与我们相见的道理么?”
“再见又如何?你们都已长大,而凌慕华却已不再是凌慕华。”她伸出手来,安慰般地抚着我的头,这么彼此交谈时候,那当年常见的淡淡笑容总算又重现在了眼底:“别泪汪汪苦着脸,你真不适合这副神情,为师还是习惯见你那副少年老成,处变不惊的模样。”
听她这么说,就急促地连换了两口气,擦擦眼,缓下情绪,总算能笑答道:“若您真当我们已经长大,这几年怎么还不放心地随在暗处,甚至为了不让我们察觉,连兵器都换了?”
没错了,如今再回头看,三年前危崖之上相助,之后的水中重伤得救,乃至最近的红花鬼母自尽不成,显见得都不是偶然巧合,定军山和明月峡都是练儿择好的定居处,若不是师父也常年随之在暗处定居,怎么可能总会在恰好时出手?而出手相助时如果用得是惯用兵刃,哪怕是赤手空拳的掌风,自己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腿脚不便,她这些年是怎么一个人过的?当初在那低矮洞穴之中瞧得并不真切,只是清晰记得她那装出来的沙哑嗓音,咫尺之内不相认,令人好不心酸。
此刻心中所思所想,可能不经意就在神色间有所流露,给她看了出来,是以师父并不回答什么,不过又抚了抚我的头,便道:“纤儿,你离远一些。”见我迟疑不决,又一笑,道:“你不是说雪地坐久了太凉么?待我弄个坐垫,咱们再细细来谈。”
听这话确定了她不是想赶人走,才放下了心来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见她摇头,再退了三步,最后一退刚刚站稳脚跟,就见那厢的淡白身影蓦地右手一撑,竟凭空拔地而起!
一霎心喜,几乎以为她是自己站起来的,凝目一瞧方见蹊跷,衣袖遮掩下,那只手与雪地之间似有一条极细硬物支撑了身体,师父就此以右手为轴跃转身形,左手再一扬,另一道软丝自袖中遽然飞出,直往那树影上而去,月色下银光一绕一闪,耳边响起树干猝然断裂地脆响声,就见大簇黑影径直落于雪地之上,却是那雪松一丛连干带叶的茂密树枝。
枝干落地之时师父也撤了左手,袖中而出的软丝就仿佛活物般卷回,收了大半,余下的却在半空一僵,仿佛瞬时冻结般,成了与此刻右手相似的硬物,却来不及细看,就见这两道细物同时往地上一撑,那道淡白身影已稳稳跃上树丛,顺势坐下,双手一动,左右两道细物又似恢复了柔软,倏地遁入袖中再不见踪影。
这一套动作她做来行云流水,从始到终不过弹指之间,却令几步开外的自己看傻了眼,一方面自然是惊讶于眼前上演的一幕,另一方面,这一幕也果然证实了她的腿脚……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僵在了那里,直到师父目光投来才回过了些神来,见她招手,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跳上去跪坐在她身边,有了厚厚的松枝垫底,果然免了不少冰冷刺骨之苦。
“师父……”轻轻握了她手臂,心情还是不能平复,想说的想问的一股脑都堵在胸口,咬了咬牙,还是悉数省略,只吐出了最要紧的一句:“无论怎么样,还是和我与练儿一道生活吧?从此侍奉左右,膝前尽孝,再不离开——这都是徒儿曾经说过的,您分明还活着,怎么忍让我违背诺言,抱憾一生?”
头又被轻轻抚了抚,她仍是在对我微笑,眼中却满是波澜不惊的平静,淡淡道:“我活着,凌慕华却死了,既然死了,那与凌慕华有关的自然也死了……纵然你说的没错,你们还是我弟子,只是昔日种种,都已成空,何必执着一句誓言?”
张了张嘴,反驳之言却最终没能说出口,不是不能反驳,但关于誓言和约定,眼前总之人本应该比谁都执着,实在是怕说到了她的痛处,所以张口却无言,反倒是被她拍了拍后脑,笑道:“又在胡思乱想了吧?当初留书离开时,我早已经是心如死灰,过往种种皆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顾忌?而后虽因机缘巧合重燃生念留下命来,以至今日能这般聚首说话,已算是赚到了,不可贪恋太多。”
“可是……”听那言下之意其实也不算意外,可怎么能轻易死心,所以也就顾不得忌讳,继续劝道:“可是师父,您这样下去孤身一人诸多不便,叫我们怎么能放得下心来啊?”
“呔!你这丫头!”抢话的却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