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夯货嚷嚷甚么”
马氏眉开眼笑地抢过荷包藏进怀里,对丈夫嗔道:“快走快走,莫要被他们发觉了,再寻回来。”
“对对对,咱们快走,哎呀娘子,咱们失了路引,可如何是好”
“怕甚么,大不了到官府报失,他们行文到咱们家乡一查,自然就知道咱们身份了,到时候补发一份路引也就是了。快走,这么多钱,还值不得两份路引么你可记着,对官府只说遗失了路引,千万别说遭了贼,万一这两个笨贼被官府抓着,这贼脏可是要追回去的。”
“是是是,还是娘子会算计,家有贤妻,男人祸少哇。”
“少贫了你,快跑”
两夫妻慌慌张张地跑了,比那两个贼逃得还快。
林中,已扯去蒙面巾的夏浔和苏颖看着他们夫妻跑远,这才相视一笑,打开包袱取出那两份路引,夏浔接在手中,借着淡淡的夕阳仔细看了一遍,呵呵地笑起来:“妙极,年龄体貌大体相当,他们夫妻两个是轮班匠,定期要去南京的,因此这体貌年龄还是三年前的,这次只是又加盖了一次官印而已,所以有些不符也能遮得过去。”
原来,那马桥夫妇是匠户,而且是轮班匠。匠户隶属于工部,分轮班匠住坐匠二类。轮班匠须一年或五年一班轮流到官府的手工作坊服役,每班平均三个月。住坐匠则是每月赴官手工作坊中服役十天,若不赴班,则须每月出银一钱由官府另雇他人。
这两类匠户在当值以外的其余时间可以自由从业,这对夫妇就是轮班匠,丈夫叫马桥,妻子叫崔小嫣,两夫妻刚去南京服役三个月回来,轮班匠服役是无偿劳动,不但上工之日没有代价,连往返京师的盘缠路费也要自备,所以他们夫妻的确没有钱,一路上凭手艺给人做点活计赚口饭吃而已。
这对夫妻是截缝匠,在官府服役时负责栽制修补军衣皮甲,到了民间,自然就改行裁制男女成衣了。因为他们时常要上京,沿途也要做生意赚钱,所以自由度比较大,这份路引上,附近几座府县都是可以去的,最远处恰至杭州府。
夏浔看罢路引,将它揣在怀中,包袱重新系好往肩上一背,煞有其事地向苏颖长长一揖,笑嘻嘻地道:“裁缝娘子,这就随为夫欢欢喜喜回家去吧”
翌日清晨,长谷镇口,一位军爷拉长着一张脸,训斥几个当地的甲长里长道:“朝廷马上就要用兵了征召役夫甚急,你们怎么搞的,本该由你们长谷镇出四十名匠人,到现在还凑不齐再凑不齐,老子把你们几个老东西拉到北平去填护城河”
几个乡绅地保哭丧着脸道:“军爷,这一次朝廷征役也太急了些呀,昨天刚刚下令,今儿就要带走,他们是轮班匠户,许多人平时不在本村本镇住的,一时之间,老朽上哪儿凑足人去,求军爷开恩,再宽限几日,老朽一定把他们找回来。”
那军汉瞪眼道:“老子等得你,谁等得老子不成,今天匠人凑不齐,就拿你们充数”
刚刚说到这儿,镇口的关卡那儿有人叫起来:“爹,爹,这儿有两个匠户”
那人是当地里长的儿子,在镇巡检司做帮闲,一见夏浔和苏颖的路引,登时如获至宝,马上跳着脚儿向他爹喊起来。
夏浔很沉着,他才不信风头已经过去,路卡关防的检查大多已是虚应其事,会有人凭这两份路引看出什么破绽,他向有些沉不住气的苏颖递了个眼色,然后笑眯眯地朝赶过来的几个穿长袍的白胡子老头儿和一个军汉作揖道:“小人绍兴府马桥,轮班皮甲匠人,不知各位老爷和这位军爷有何指教”
“你”
那挺胸腆肚的军汉把军刀往夏浔鼻子底下一杵,粗声大气地道:“朝廷马上就要发兵讨燕,急召随军役夫匠人,绍兴府也在征召之列,你不用回去了,这就跟老子走吧”
第282章随军北上
大批的军队和后勤辎重人员迅速向南京城郊集合,两日功夫,就达到了十余万之众,南京城郊的临时营地绵延十余里,浩浩荡荡。
夏浔和苏颖被分到了匠人营,因为年纪轻,又是夫妻店,便被这一营的匠人头儿林麒麟安排给大家伙儿做饭,一早,几口大锅热气蒸腾,苏颖在锅灶前忙碌着,夏浔拖了几捆柴过来,看看四下无人,便在苏颖身边蹲下来。
“怎么样,有机会走人么”
“很难。”夏浔冷静地打量着四周:“军营设在外围,咱们不容易穿过去,而且,路引上已盖了征召从军的印信,要离开,还得想办法弄两份新路引才行。”
夏浔忽然一笑,又道:“不要着急,我想跟着他们往北去也不错,本来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可谓殊途同归了”
山中方一月,世上并未千年,却已发生了许多大事,其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燕王反了。
燕王世子朱高炽等人脱逃,朝廷搜索近十日全无线索之后,朱允炆与黄子澄方孝孺等密议,终于决定立即对燕王下手,削其爵位逮捕官属。朝廷信使马上赶赴北平,对张昺谢贵等北平官员传达密旨,这一天是七月一日。
张昺谢贵等人领旨后立即进行部署,秘密调兵遣将,同时想办法与燕王府仪宾李瑞取得联系,叫他通知燕王府长史葛诚和指挥使卢振,准备里应外合,一举擒下燕王朱棣。
事机不可谓不周详,奈何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