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并未因此告一段落。爱母去世,戴瑶整日里闷闷不乐,不是坐在门口呆呆望着,便是桌旁支颐不言不语。
戴世名红着眼眶安慰道:“瑶儿,你这样也不是个事,整日闷闷不乐的,娘见了也不会开心的。”
戴瑶无精打采道:“我也不想闷闷不乐,只是什么也打不起兴趣来。”
下人给戴瑶送去好玩的,戴瑶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便丢下了;丫鬟给戴瑶送去好吃的,戴瑶随便吃了一点,便再无胃口。每日除了在房里弹琵琶抒思母之情,什么也不做。
这样过了几个月,戴瑶越发消瘦了下去。以前脸上还有些肉,现在面黄肌瘦,倒像是饿出来的。
戴世名也等不住了,乘着得空的时候,带着戴瑶看遍了县里的名医,都只说是心郁寡欢,只要喝一些药,平日多笑笑也就得了。
想尽办法也不能逗戴瑶开心,戴世名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续弦,替戴瑶找一位后娘,去与戴瑶相处,省得戴瑶整日关在房里,闷出病来,元氏在天得知,也不会怪罪罢。
消息一出,各处的媒婆便上门来说亲。推荐的要么是粗鄙不堪的,要么是自恃高贵的,戴世名不说般配不般配,单对戴瑶来说,又有什么裨益。
好些天过去了,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日戴世名在书庄整理书籍,一位女子走进书庄。
戴世名连忙走出柜台:“姑娘买书呢?”
这个姑娘与戴世名年岁相仿,一身粗布衣裳,洗得却是一尘不染。头上插着鎏金牡丹钗子,看起来十分素雅。笑起来如沐春风。
姑娘拿起一本《女德》,双手在书上摩挲着:“这本书怎么卖?”
戴世名道:“这本书一钱银子。”
姑娘听了,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人说谈一会儿,十分相投。说着说着,戴世名说漏了嘴,将元氏之死和女儿之事不小心道了出来,姑娘笑道:“你家女儿真是孝顺,我们那儿有人前天死了娘,后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呢,也不怕遭雷打。倒不是你家千金的错,逢了这样的事情,哪个还能开心,她既难过这么久,便是孝心太过的原因。只要有人开导劝教她,或是有位后娘好生照顾她,弥补这份失去的母爱,那令爱再也不郁郁寡欢了。”
戴世名听她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又和她说了一大箩筐的话,就这么着,两人心生了想法。
下人们知道了,一来对元氏还有念想,二来也不知老爷看中的人品德如何,心里也是讪讪的,不过身为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传到戴瑶的耳中,戴瑶却没有下人们想得那么难过。这日吃饭的时候,戴世名对女儿说了,戴瑶竟破天荒对他露出一个笑脸来。戴世名心中直念佛,迅速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并且打算越快越好。
那位姑娘三十来岁,名为项其青。父母早已过世,因拿不出嫁妆,又在村子里不受人待见,一直没有出嫁。
那日书庄遇见戴世名,并非意外,而是项其青有意为之。戴世名正妻去世,自己又未出嫁,两人谈话投机,正好一对。况且戴世名家境殷实,又不要嫁妆,自己穷得一清二白,正好嫁进他家,从才再也不用过这样的穷日子。
两人请媒婆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项其青便嫁了过去。
自从嫁入戴家后,项其青的粗布衣裳换成了绸缎,衣裳上的小补丁也不见踪迹,全是细细的金银丝线精密缝制。头上的鎏金钗子早就换成了珠玉玛瑙。吃的也不再是清水馒头,而是山珍海味,时不时还吃些燕窝。
这样一位飞上枝头的姑娘,脾气却不骄纵,对□□贴温和,对戴世名温柔贤惠,对戴瑶更是细心呵护。
见了这样的新夫人,下人们背后常说,这项氏肯定是元氏附体,才这么贤惠,有几个胆大的,还说元氏比不上这位项氏。这些话当然传不出去,下人们只敢在背后说说而已。因此众人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戴世名心里也很宽慰,能有这样一位淑德的续弦,果然是喜读《女德》的女子。心中对爱女戴瑶也能放下心来,毕竟女儿有这么一号人呵护着,心病解去,肯定是板中钉钉的事。
然而事情却没有戴世名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项氏
不过数月,项其青狐狸尾巴便露了出来。
小丫鬟端来温温的茶水,项其青呷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扯开嗓子大骂:“死不长眼的蠢货,这么烫的茶水也端上来,要烫死老娘还早呢!”翻起茶水就泼了小丫鬟一裙子。
晚上老妈妈端来洗脚水,特意等了一会,降一下水温,项其青刚把脚伸里面去,就暴跳如雷:“这么凉的水,是要我寒气侵体么!这么大把年纪,这点活也干不好!”
这下小厮丫鬟中可炸开了锅,这么几个月,项氏原形终于露了出来。
有的丫鬟讲:“以前肯定是元夫人附体的,现在元夫人投胎去了,项氏本性就暴露了。”
有的讲:“且不说那些,这夫人只怕长着一张猫舌头。”
一位老妈妈又补充道:“还长了一对死猪蹄子。”
下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过说的话自然传不出去,传出去了先要紧的也是他们。
这日项其青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想吃府前小巷子里面做的粥。便命一个小厮:“你去外面龚家粥那里替我买一碗蛋花鸡肉粥来吃。”
小厮干巴巴候着,项其青大喝道:“怎么还不去?”
小厮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