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刚刚好能够遮住嘉敏的视线。
其实他并不惧怕嘉敏会做出什么来——无论嘉敏做什么,今晚,是注定不可能力挽狂澜了。也无论她做了什么,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嘉敏:……
这个世界崩坏了。嘉敏从喉中挤出干巴巴的四个字:“我……不擅饮。”
“那真是可惜了。”萧南说。手一松,玲珑木杯直直坠下去,浮在水面上,也如一朵莲,随波逐流。
嘉敏盯住木杯。到这时候她也明白是一场戏弄了。虽然并不知道萧南怎么忽然有了这个兴致。照理说,他不是该看见她就避之唯恐不及吗?为什么……那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蓦地想起他之前戳破清河王的行踪,想起昨晚突然出现的元十七郎。嘉敏微微抬起头:这时候距离荷桥,只剩半盏茶的功夫了,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是不会有意外的吧——能有什么意外呢?是烟花不能照常亮起,还是胡嘉子会被拖在船舱里出不来,又或者是,她被萧南看死,不得脱身?
最后一个念头让嘉敏心里一紧。
落在萧南眼里,一朵轻笑盈盈,就在眉睫:“三娘子在想什么?”
嘉敏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这样,说话可以更顺畅一些:“我在想和宋王殿下告罪,我出来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其实小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要三娘子解答。”萧南说。这时候他背后的人已经顺利进了船舱,而那只青瓷琢莲凤首壶,也已经拿到了手里。
嘉敏被拦住去路,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说:“宋王殿下有话但问,嘉敏知无不言。”
她不敢抬头,所以也只看到萧南的木屐,在柚木色的船板上,光艳夺目。啪嗒,啪嗒,啪嗒。
“三娘子的笛子吹得不错。”
等了半晌,等到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嘉敏觉得自己心里那头小兽分明在张牙舞爪地咆哮了。口中却只能恭谨应对道:“不敢当宋王殿下赞。”
“大多数人奏乐,都会依宫商角徵羽的本音来奏,但是小王没听错的话,太后寿辰那日百鸟朝凤的笛声,每一声,都逆转了本音。宫调平和,偏偏激昂,变徵悲凉,却处理得喜气洋洋,不知者或以为三娘子炫技,但是小王深知,有技可炫,也很不容易了。”萧南淡淡地说。
嘉敏的身形在女子中已经算高挑,但还是比他矮一个头。他的目光很轻易就越过她的头顶,看到背后无边无际,寥廓茫然的夜。但是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鸦鸦的发髻,有极淡极淡的香。
一个戒备的姿态。
这种戒备,其实是他最熟悉的。还在南方的时候,他就必须这样面对每一个人,枕戈待旦,即便是梦里,也不敢泄露一句半句真话。他的手是染了血的,只是大多数人看不出来,或者是不在乎,一个足够优雅的姿态,足以让大多数的人放下戒备。
元嘉敏从前是不设防的。她对她的嫡母设防,对她的妹妹设防,对所有嘲笑她的贵女们充满了敌意,但是对他,她是不设防的。如今却这样戒备了,该说每个人都会成长,还是,他在哪里露了马脚?
当然,他其实是必须被戒备的一个人,萧南自嘲地想。
嘉敏默不作声,烟霞湖的水波脉脉的,一波一****上来,又一波一波退下去,卷着星光与夜色。船舱里亮如白昼,这里却是不大亮的。萧南的影子没有落在水波上,都聚在脚边,像是浓墨重彩的一个点。
她知道他要问什么了,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她就还可以缄默……再多一刻。
“……小王想问的是,三娘子的笛技,师承何人。”
一瞬间图穷匕首见的悚然。嘉敏觉得有股寒意,正漫漫地从脚底升上来。她的笛子,自然是他教的。那种逆转原调的吹奏方式,放眼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乐为心声。所以前世,她怎么都吹不好。
这种认知真是又心酸又痛楚。
嘉敏说:“……自然是我父亲教的。”
“哦,”萧南挑一挑眉:“南平王好兴致,少不得改日,要向南平王请教一二了。”
“我父亲征战在外,等得空了,宋王殿下再说这话不迟。”嘉敏瞧着画舫距荷桥又近了一大截,不免有些心焦,忍不住小小刺了他一下。心里埋怨着绿梅取个醒酒汤怎么要这么久,抬脚试图绕过萧南。
萧南也不阻拦,顺势让开,背靠在扶栏上,风垂着他宽大的衣袖,猎猎地响:“我听说三娘子昨儿晚上救了一个宫人。”
嘉敏脚下不停:“宋王殿下有心了。”
“三娘子进宫不过半月光景,也没听说三娘子和哪位宫人有什么交情,却不知道三娘子何以这等热心。”
嘉敏顺口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时候距离船舱入口,已经只有五六步,忽地手腕一紧,萧南的脸忽然就到了面前:“三娘子!”
嘉敏被迫直视萧南。即便是前世,嘉敏也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但是这时候避无可避。他的眼睛是纯黑色,黑得就像是极深的夜里,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一滴水,从九天之上,深不可测的苍穹里落下来,就点在他的眸子里。
他就是全部的光。
“你要做什么!”她竟然还说得出话来,嘉敏惊奇地想。那就像是有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在应对,一个在冷眼旁观。
“小王只是……”萧南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想看三娘子这样被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