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疆立在马上,心知该走,却不舍得就这样走。
那一匹马,那一个人。
他策马踱到山前,长枪银尖入地,放眼重新打量这条窄道。
她隔着峻山苍木落花细苔,眼不眨地盯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她高高在上,她手握兵马,她美丽华贵,可她却无法走近他一步。
甚至连唤他一声都不能。
岳临夕觉出她的异样,立即回身上前,道:“可是有何蹊跷之处?”
她轻声道:“并无。”
岳临夕顺着她的目光探眼看过去,又问:“国主可是认出了那个年轻将领是谁?”
她摇头,利落道:“我不认得他。只是看他打量着山口,怕他一时又策军转上这山道来。”
心口如鼓在擂。
一下一下,又重又快。
很疼。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会亲自率这几千骑人马来打头阵,倘是在路上遇个万一,他天子之身将要如何是好!
她狠心欲退,然而那一匹黑骏却蓦然尥蹄转首,他的目光如飞刃一般随风刮了过来。
直落入她眼底。
隔了这么高这么远,他依然望见了她,继而目光一锁,再未收回。
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他看见了她。
可他怎能够在此时此地看见她!
而她孟廷辉,又怎能在此时此地被他看见?
她应该在北戬,应该续享那投敌卖国之名,应该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他面前,今生不再见。
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他的出现,打乱了她早已计划好的一切。
她真的没想到,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情…
岳临夕就在她的身侧,同她一道望着山下。她不能让岳临夕知道他就是大平的皇帝,否则岳临夕必会派人向来时的邑州拨令调兵,将他这几千人马围死在这一带;她也不能让他发觉这身后山林中藏避着近千寇军人马,否则便免不了一场激战,事态更会超出她所能掌控的范围。
她遂不敢动,亦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挪开目光。她怕他会在下一瞬就做出什么她无法应对的事情来。
可他却只是立在那里,头侧扬,眼明亮,纹丝不动地望着她。
他立在那里望她,他身后数千人马的目光亦如火穿风般地烧了过来,一路望向他。
她浑身发热,又发冷,脊梁寒湿一片。
他的身形挺拔如万年寒松,又如风力冷剑,倨傲且坚韧地在下面等着她,堵着她,截断她从今往后所有的路。
纵是她心怀千策万计,在触上他这一身铁甲硬片后,也再无可以施展的余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正文 章一四八 谁曰相思(上)
国主?
饶是岳临夕再听她的吩咐,在看见此时此刻这种情景时,也少不得会生出怀疑之心。
孟廷辉终于挪开眼,回头瞟了一眼这苍翠山林。
事已成此,她别无他法。
“事太蹊跷,”她脸上故作疑色,转身冲岳临夕道:“只怕是他看见你我二人在山头上,心中生了疑。倘与其正面交锋,我等必会吃亏。不如你我装得坦荡些,策马下山,佯作路过商贾,代你我走后,他们必会退走,到时再让山上的人马下来。”
岳临夕颇疑,迟迟不肯点头。
她生怕拖久了会遭他亲自上山来,遂暗下一咬牙,急喝一声,猛抽了一鞭马臀,纵马沿山冲驰而下。
岳临夕一愣,自然不敢放她一人下山,顾不得多想便也策马奔下山去。
风扫鬓发,心跳飞快,马儿奔驰腾跃时人也像是要飞出去了似的,脑中陡然闪过以前的许多画面,皆是欢乐,今却惘然。
下了山,还没等她勒马转向,他便已纵马驰至她身前,狠狠替她喝住坐骑,然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她抬眼触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眸底不由一潮。
身后岳临夕亦下得山来,她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那边阵中横冲两骑出列,一前一后将岳临夕夹往一旁。
岳临夕怔愣之后便是大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
她却无言,手微抖着攥着缰绳。
“孟廷辉。”
他薄薄的嘴唇轻动了下,声音不大,可她却听得心潮起伏。
眼前的男子戾气凝重,身子比她离京前还要瘦,可愈显骨硬狠悍,目光冷且慑人。
他当是恨她的。
可她不知他今次巧见了她,堵住她劫了她,又将会如何对她。
他瞟一眼岳临夕,又冷眼一望那两个士兵,士兵立即上前往岳临夕口中塞了块东西,令其再也无法出声。
岳临夕双目圆瞪,被人拉扯下马,拼命挣扎不休,喉间呜呜作响,神情狰狞地盯着孟廷辉不放。
她瞧见后,愈发觉得身子冷了些。
“上山,”他转头,冲身后一个亲将吩咐道,“剿寇。”
随一声令下,久滞不动的千骑人马立时振甲转向,战马蹄尥黄沙,一片秋风劲啸声中长枪戈戟直入山林。
没多久,远处山道上就传来竦人的厮杀声,枪剑交碰声刺耳万分,四周空气中隐隐浮荡着一丝血腥味。
她竭力不去想象身后山上的场面,也不去看被人押在一旁的岳临夕,却抑不住轻颤的嘴角,更敛不去眼底的惧意。
他眼中像是没有那血淋淋的战事,只是飞快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番,然后冷冷道:“下马。”
终于是要轮到她了。
后面忽然有士兵牵了匹马儿走近她身旁,她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