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侧转身去,不痛不痒地来了句:“雨中湿气重,还是回屋里吧!”
她心一抖,总觉得他有些什么话没说,可具体是什么,她又实在猜不明白。
因空木有伤,薛家事也未了,两人又在薛家待了三日。
这三日里,两人都很是繁忙,只是空木忙着处理后事,宣成魅却忙着睡觉。她深觉捉妖的这段时日实在把她折腾得够呛,若再不好好补觉简直是作贱自己。于是,当空木在为薛府众人祛妖毒时,她在睡觉,当空木在为莲妖疗伤时,她在睡觉,当空木领着众人把藤妖王绑在大院中时,她还在睡觉。
那已是第三日夜间,她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喊杀之声,以为自己身处在乱世,面前是伤人的法阵和火海,她被困在中间,远远看到天际光影乱闪,之后就见血红的雨落下,淋得她身上全是湿漉漉的红。
恍惚中,她似看到一人。那人仙衣如画,撑着一柄剑单膝跪在地上,对她浅浅一笑道:“萱儿,你走吧,莫让我连累了你!”
她心一疼,意识顿时清醒过来。
外面果然有着喊声,还隐隐能看到朦胧的火光,她心觉不好,忙开门出去。院前正好有两人走过,她拉住他们,问:“发生什么事了?”
而今她已是名人,那两人自不敢怠慢,极恭谨回道:“回姑娘,空木大师说要施法除掉那妖怪,我们正在准备他要的东西。”
她低下头去,果然见那两人手中分别端着一盆黑狗血。而不远处,亦源源不断有人端盆往大院而去。
这空木和尚,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啊!
腹诽归腹诽,这般重要的场景,她自要瞧瞧热闹。大院是薛家主宅,平日只住了薛老爷一个,可它却比任何院子都要大一些。
宣成魅到时,院中已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他们围成一圈,圈中立着一个高台,台上一个桃木十字架,架上绑的,正是那被她用术法困着的藤妖王。而台下则有一个长桌,桌上置着符纸,木鱼,和一串佛珠。那桌与高台之间,则熊熊燃烧着一堆烈火。
见她前来,人们主动让出一条小道,时方则颠颠地迎上来,将地上一盆黑狗血端起,对她道:“宣姑娘,我这盆就给您吧,我再去取!”
她方看清,这里这么多人,竟然每一个人面前都放着一盆黑狗血。
她脸一抽,颇无奈道:“不必!”
是时月明星稀,空木正盘膝在桌前,她走过去,看看地上人,又看看台上妖。藤妖王已被困了几日,没有精气,不得日光,此时已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他亦看着宣成魅,嘴里时不时动上一动,似在对她说:“救救我!”
☆、大火燃尽破都城,妖气将除慈悲甚
宣成魅回转头,见旁边空木正捻着佛珠念念有词,遂在他身边坐下,佯装不懂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空木睁开眼:“替天行道!”
宣成魅颇觉诧异,她抬起头,见他一贯如墨的瞳孔里,忽然之间风起云涌。
要说这藤妖,他确实做了许多错事,但他本性不坏,这么长时间里,除了薛老爷,他从未主动伤过一人,若非无处寄身走投无路,他也不会选择走这一条路。
这事儿她前几日已给空木说过,她以为他是和尚,修的是慈悲之术渡人之法,多多少少会感怀藤妖王这点儿善心,姑且留他一命。可今日看来,她还是想错了。
“我还以为,你会放他一马!”
旁边人的手一滞,那成串的佛珠就碰撞出了细细碎碎的响声。
“师父常说,伤人一命,当用己命来偿,薛老爷已因他而死了,那他就应该用他的命来抵。”
他说得没错,再怎么说,藤妖王都杀了薛老爷,按因果报应来讲,他本就应该万劫不复。
可看着台上人,她心里隐约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佛家修行,常说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空木亦是,可今日,他还是和尚,却忘了慈悲。
于是那夜,薛府燃起冲天的烈火。绯红的光芒照亮夜色,藤妖王的惨叫撕裂长空。
这一场火,烧了一整夜。到后半夜时,藤妖王声音愈渐微弱,其蔓身烧出的恶臭也渐渐淡去,院中人皆高歌狂欢,似在庆祝什么久违的盛事,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只宣成魅心下涩然,格格不入。
她回转身,正欲离开大院,却忽然听得人群中一阵骚乱,接着,便见其中走来一人,她身着曳地长袍,大红的衣色与火光交相辉映。
——是薛夫人!今日的她,涂着胭脂,挽着发,比前两日见时,要显得年轻许多。
场中人皆议论纷纷,她却全然不管,兀自走向台边。到空木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空木站起身,她方旋身正对向他,哽咽道:“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自三日前,她从宣成魅这里离开后,就从时方那里得知了空木的身份。只是这几日空木太忙,而她又需调养,两人还没能好好聚上一聚。
只是,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空木还有些不适应。他礼貌地鞠了一躬,却没有应。
薛夫人倒也不在意,她自顾自一笑,继续道:“是为娘对不住你,若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补偿于你!这一生,你就自己过吧,权当……权当从未有过我这个母亲!”
说着,她回转身,继续朝着高台走去。
空木一急,拉住她手臂道:“薛夫人,你……”可后面的话,他终未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