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府里的妖,大师不准备抓了么?”
这不是她会问的话,在宣成魅的记忆里,她一直谦谦如玉,每一句话都能说得大方得体,断不会如此时这般唐突。
空木低笑:“贫僧依稀记得,前日二小姐曾说,这府中无妖,一切恶果,皆来自人祸?”
薛清莲顿住脚步。
空木虚虚往前跨了一步,亦随之停下,后方的宣成魅与那丫鬟便也齐齐停住。
“大师是出家人,看事情,竟也是这般肤浅么?”
“此话何解?”空木做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原以为,出家人不惹红尘,用的都是悲天悯人的视角,看起事情来便会更纯粹,也更全面一些……”薛清莲复抬了脚步,“而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那日说的话,不过是我的猜测,最多也只算我对大师的忠告,又如何能为这薛府中事定性?”
这意思是,她会提及人祸,不过是因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妖鬼身上,她才会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与她知道的事情,或者猜到的事情,都没有关系。
“二小姐说的是,是贫僧愚钝了!”空木倒是难得的好脾气。
然那薛清莲,却似赌了气般,脚下走得飞快,嘴中连话也不说了。
倒看不出,这知书达礼的可人儿,竟有如此气性。莫说空木,便连宣成魅,都莫名地对她有了些兴趣。
三人到灵堂时已到巳时,日上了中天,空气中都弥散着咸湿的味道。平常这时候,人们都会身着单衣,窝在屋里不会出来,然今日,因是葬礼,必穿丧服,又在暑天下露着,院中众客皆汗如圆珠滚滚淌下。
薛清莲率先踏进去,然引起众人注意的,却是跟在她身后的空木和宣成魅。大伙儿先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自以为小声地议论起来。
有说:“这和尚……是今日薛老爷请的法师么?”
另有说:“我看不是……前段时间不是听说,薛老爷找回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公子么?莫非……是他?”
还有说:“莫要胡说,先不说薛家有否有过公子,纵是有,又如何能是一个和尚?”
这种说法得到了普遍的赞同,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言之有理,然这种和谐才坚持一瞬,就又有道:“可他若不是公子,以薛老爷的实力,又如何会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来做法?”
众人默了,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站着人的小院竟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就是在这平静之中,薛老爷垂首凛目而来,他一贯神情肃穆地看着空木,沉道:“今日是你母亲的葬礼,你本该在这儿守着的!”
只一句,就清楚交待了空木的身份。将将安静下去的众人闻言,皆探头探脑聚在一起,又一次议论了起来。
然空木却是一笑,不急不缓地回道:“今日是薛老爷发妻的葬礼,依古训,您也应该在这儿守着!”
同样的一巴掌,也同样响亮地扇了回去。这倒是他来薛府之后,第一次对薛老爷无礼。
宣成魅忙后退两步。
空木母亲虽是薛老爷的正房夫人,但在她以前,薛家已有过当家主母,是她离世以后,她才被扶上了正位。这种身份本就尴尬,更何谈她已嫁过一回,薛老爷能让她主事这么多年已是仁至义尽了,又焉能为她彻夜守灵?
他这话,别说富甲一方的薛老爷,就算是个普通男子,也定会气极。宣成魅望过去,果然见他眯起了眼,两手堪堪握成拳形,面上虽平平无波,却自有一番威严在。
场面骤然僵持起来,院中的议论声也又一次齐刷刷地停了。
众人皆不知会发生什么,且看两人针锋相对的气势,接下来定有一场大戏。大约是想到这些,周围人皆禀了气,凝了神,目光全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然空木这人,宣成魅已了解得通透,他虽言辞不常饶人,但也算个识大体之人,断不会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闹出什么事来。
她摇摇头,颇觉无趣地看向四周。这日来的宾客甚多,大多数她都未见过,只认得几张熟悉的脸孔。一是二老爷,他紧随在薛老爷身后,看向空木的目光亦满含愠色,想来上次药中下毒一事他仍耿耿于怀。一是四老爷,他不常在薛府中走动,宣成魅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初来时的家宴上,一次是她不小心走到他院前,行径飘忽得犹如鬼魅。再有,便是这薛府的两位小姐,薛清羽被丫鬟扶着,站在薛老爷身后三尺处,望着前方傻傻笑着。薛清莲则兀自穿过人群,到院中棺木前方,后直直跪在蒲团上朝它磕了一头。
还不是吉时,行跪拜之礼原不必如此着急,况且,她只是个庶出小姐,与这位死去的薛夫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她更不必如此。
思量间,前方默了许久的薛老爷忽然有了动作。宣成魅收回目光,见他松开双拳,将手负在身后,转身道:“时候不早了,来送你母亲最后一程吧!”
话说得高冷,却也平静,全不是宣成魅设想的那样气急败坏。她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是在烈日下,却莫名觉得他身上蒙着一层雾,越发地叫人看不清了。
一行人随之行到棺木前,薛清莲已起身退离到一旁,她从丫鬟手中接过薛清羽。薛清羽本在傻傻笑着,可一碰到她,她就神情大变,像那日看到空木一般,撕心裂肺,且尖锐地叫起来。
薛老爷不悦地睨她们一眼,薛清莲忙缩回手,然那发着疯的薛清羽仍未感知,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