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全然不认识路般,空木怎么指,她便怎么走。其原因有二,一来是因她与空木在一起,若用术法识路,难免会被纠缠询问,二来是她也很想知道,这城中,与这府中,究竟发生过些什么。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身边的风景从熟悉到陌生,又转而成为熟悉,一路上除却风声,树叶的沙沙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外便再没了其他,偶尔会遇着几个下人,他们皆形色匆匆,说是这府里早立了规矩,辰时以后,任何人不得在外闲逛。
宣成魅与空木互望一眼,空木的眉间,亦明显有了惑色。
两人继续往前,到一处石山时,前方忽然飘来一阵水气,夹杂着清雅的芍药花香,空木勾出一抹笑来:“看样子,我这路,是走对了!”
宣成魅亦猜到了,这里,大约就是来时空木遇着那桥上女子的地方。
他们绕过面前石山,果然看见一片如镜的湖面,天边的月牙儿倒映在其中,像是天地翻转,又像是将天复刻。
那女子仍在白玉桥上,应是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来,冲他们施施然曲下膝,轻柔道:“空木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他们来时路过的地方,却又不完全是,准确来说,他们之前走的是河对岸的长廊,而此时却是河这边的小道。
空木将掌一合,回礼道:“姑娘有礼!”
那女子站起身来,不得不说,她容颜确是好看,此时衬着水光,托着月色,就像是刚出窑的瓷器,光滑又炫目。
“此时天色已晚,空木大师还在此徘徊,可是寻不着回去的路?”
宣成魅正欲答“是”,然空木抢先一步把话接过去:“多谢姑娘关心,贫僧未曾迷路,只是初来贵府,一时起了兴致,想要四下看看,这才误了些时辰!”
那姑娘闻言,面上隐隐泛起了些担忧。她轻言劝道:“大师还是早些回去吧,近日这府里发生了些事,大师若深夜在外闲晃,恐会遇着些不好的东西!”
“姑娘莫忘了……”空木淡笑,“贫僧便是伏鬼收妖之人,难不成,这府里的东西,会比妖鬼还厉害?”
“话虽如此说……”那姑娘叹口气,将手绢绕了两圈,缓步道,“可大师远来是客,薛府理当保障大师的安全,况且,之前已有法师说过,这府中并未探到妖邪之气,所以,要么是那妖物道行极高,平常人奈他不何,要么,是这薛府之中,根本就没有妖物……”说到这里,她顿住了脚步,一双水眸望着湖面,似在沉沉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复抬起眼,继续道,“空木大师,您是出家人,应比我看得更通透一些,世上最难揣摩的是人心,而世上最难解的,亦是人祸!”
这席话她说得波澜不惊,却让宣成魅对她刮目相看。将见她时,她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样,以为她只是个深闺中的小姐,虽礼数周全,却单纯任性,根本不懂人间世故,可此时听来,她倒是看得很通透。
“不知姑娘……”宣成魅假装听不懂地问,此番她是用着自己的真容,所以,在空木和这女子的眼中,她都只是个将近二十的年轻姑娘,不知道这些才算正常,“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这府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女子应是未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一时竟有些愣住,待反应过来,她唇边淡笑骤然隐去,只兀自默在那里,眼里也纠缠上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白日问时方时,他曾与宣成魅说,因之前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而薛家是大户人家,便多少有些忌讳,所以早早地下了禁令,府中任何人都不得随便说起。宣成魅心知问不出什么来,便也未纠缠,后来遇了几个下人,他们与他的说辞完全一样,都只让她和空木注意安全,旁的一概没有多说。
所以此时,她再问,也只是想探探这姑娘的口风,并未真的打算问出什么来。
然桥上人默了半晌,却是轻叹一声,清浅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便讲讲吧!”
其实薛府出事,也只是近几个月的事。
薛老爷有三个兄弟,府中人分别称之为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最初薛老爷做官时,他们四人都在京城,后来薛老爷弃了官,举家迁回破都,二老爷和四老爷与他一起回了,独剩下三老爷一人留在了京中。
这些奇怪的事,便是因这三老爷而起。
去年年底,京中来了一封信,是三老爷托人带来的,大意是说,他独在外多年,已许久未与众位兄弟谋面,思念得紧,便想趁着年关,邀请他们去京城做客,还说,他如今在京中已有了些人脉,可以帮那几个侄儿在官场上谋份差事,也省得他们年纪轻轻便随大人走南闯北,遭人白眼。
薛老爷一看,心觉这是好事,当即唤去了二老爷和四老爷。这些年里,薛家的生意虽然做得有声有色,家业也越做越大,可说到底,商人还是这世上最低贱的一重身份,从私心里来说,他们这一辈还是不希望下一代继续走自己的老路。
三人一拍即合,交待好家中事务后便去了京城。那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庆着新年,可偌大的薛府却显得格外萧条,只几个女眷在上下打理。
当时掌权的是空木的母亲,因她在生意上常帮薛老爷,在雇工们心中便还有些威信,很容易便能将薛府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期间虽发生过一些事,可也算不上太大,唯一一件算得上事的,是她与薛老爷的一位妾室之间的矛盾。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