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火烧火燎的感觉立刻好了一点。卫泠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嘴角扯开一点极浅淡的笑,勉力抬手抚上他纠结的眉间,低声问:“怎么啦?”话一出口,忽然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颤抖起来,伸出的手冻结在他脸上,血液仿佛全部凝固了。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慌、不安、痛苦……种种复杂情绪悉数淌了出来,牙齿震颤,咯咯作响。
他心爱的男神沉着脸,没有说话。
卫泠慢慢扭动僵硬的脖子,只见房间正中央,启欣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头却侧了过来,绷着脸,沉默的看着他。
他抓住男人的手,红了眼眶,艰难的开了口:“不关阿欣的事,都是我的错……”
对方一点一点的掰开他的手,面无表情,踱至门口,声音不高不低问了一句:“贺医生还没到?”
卫泠吓了一跳:“不要叫医生!我、我没事了,叫他回去!”
男人没有睬他,直接回到座位上,抄起冷茶又是一大口。
卫泠急了,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让人见到!他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我真的好了……这就回去了!”
“阿泠!”启欣猛的起身冲过来,堪堪把脚下发软差点跌倒的小侯爷扶住。
裕王只觉心口那丛邪火蹿的愈发高涨,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喝道:“你,回去跪下!你,躺回去!”
卫泠半个身体靠在启欣肩头借力,闭上眼,细长的手指迅速挑去眼角渗出的泪渍,深呼吸,重新睁眼,低声央求道:“王爷,请让人送壶酒来。”
父子俩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卫泠笑的很勉强:“总要做个样子啊。”
酒很快被送了来,王府珍藏的陈年梨花白,香气扑鼻,十分诱人。卫泠一咬牙,往身上胡乱洒了几下,又对着抿了一小口。很快就营造出一副满身酒气醉后凌乱的鬼样子。
做完这一切,他有些喘,手指揪着衣襟,声音也有些飘忽:“阿泠量浅,竟又酩酊了。烦王爷派辆车,送我回去。”
小世子看了他爹一眼,扭过头,沉声道:“我接你出来的,我送你回去。”
“不行。”
“不必。”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启欣的脸色也苍白起来,然而终于没有再坚持。
烛台上,儿臂粗的牛油大烛熊熊燃着,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愈发显得这死一般的沉寂,异样沉重。
41.
偌大一座京城,达官贵人贩夫走卒无数,每天都有千百件事情在发生。不过这回裕王府的动静,还是多少在贵族圈子里起了一点水花。
裕王府世子爷本是出了名的少年俊彦,文武双全。谁知王爷爱之深责之切,考校武艺时还嫌他进展不速,将教授世子武艺的师傅叫来训斥了一顿不说,还亲自下场一番指点。虽然用的是木刀,可怜小世子还是落了满身瘀伤,马都骑不上了,连带着羽林卫的差使也推迟了好些天去报到。
事情传出来,多少人感慨:瞧瞧人家,才知道什么叫严父。宝剑锋从磨砺出,小世子将来是要一肩挑起整座裕王府的,不苛刻,怎能打磨出合格的接班人、甚至带领家族更上一层楼?在此感召之下,好几个公侯府邸的大家长们,纷纷有样学样,对族中寄予厚望的子弟愈发严格约束起来。一时间,满城贵公子们齐被收骨头,叫苦不迭。
不管是出于内因还是外因,总之结果就是接连好些天,卫泠都没能再见到启欣,甚至裕王也有意无意的避着他。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可怕的是,皇帝也知道了。
卫小侯爷不知道,自从北戎人的事情之后,皇帝就在他身边也下了暗桩。于是,第二天皇帝就得知,裕王世子带安乐侯去了绮玉阁赴宴,安乐侯似乎喝醉了,两人提早离开却未回去,马车在城南僻静地带兜了好几个圈子后回了裕王府,王爷亲自出来接的人,安乐侯衣衫不整的被从角门抱进去,大半个时辰后又被送回公主府。
没过几天,小世子就被王爷借口考校武艺教训了一顿。
只要稍稍脑补一下,就能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皇帝哥哥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皇帝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卫泠跪在明心殿后殿的寝宫里,已经有一柱香时间了。
周围静悄悄的,宫女宦官踪迹全无。皇帝则在前殿书房接见臣子。
小侯爷垂着眼,咬着下唇,姿态绷的像一杆新竹,任由膝盖在大理石砖上磕的生疼,也倔强的不肯弯下腰来。
半个时辰后,皇帝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发白,额角冷汗也出来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卫泠将视线凝在地下砖块的纹路上,赌着气一声不吭。
看着小东西这付油盐不进的模样,皇帝本就有七分的火气蹿到了十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到身前,阴着脸:“怎么,还不服气?”
卫泠踉跄了一下,跪的有些发麻的双腿直发软,皇帝眼明手快的抄住他,一手搂着腰,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平日的温柔小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酸怒。皇帝惩罚性的重重咬了一下他的唇,在耳边冷笑道:“难道平日没有喂饱你?——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能弄的你舒服么?看不出来,阿泠,你原是这样淫`荡的小东西!”
怀里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不……”卫泠面上闪过慌乱而羞愤的神色。他原本还在奇怪皇帝今天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疯,把他丢在这里勒令思过,竟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