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迫不及待洋溢出欢喜的背影,皇帝脸色越来越沉,随手抓过案前御笔,啪的一声拗成两截。
卫泠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告假成功了,确切的说……是和某人同期告假。
所以,皇帝的不爽可想而知。
一整个下午,他都坐立不安,神智恍惚的,好容易熬到散值,理理东西就往外走。
每日进出都有固定线路,走熟了,简直闭着眼睛都能出去。卫泠一面思绪乱飞,脚下却依旧信步而行。余热未息,不一会儿就汗涔涔下,发丝一缕一缕黏在额角脸庞,十分难受。他加快了脚步,想着快点回去。
行至弘义阁附近,忽然从墙角伸出一双手,拖住他就往里拽。
卫泠的惊呼被直接吞没在唇舌间。启欣焦灼而缠绵的吻着他,双手捧着他面庞,喃喃道:“阿泠,阿泠,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是在禁宫里!卫泠好容易才将堪堪跳出胸腔的一颗心脏压回去,有些艰难的别过脸:“你今日当值?”
启欣沉默了。他三日一轮值,卫泠似乎从来不记得日子。
未闻他的回复,卫泠抬起头看看他表情,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怯生生的试探道:“阿欣……”
启欣苦涩的笑笑:“走吧,我送你出宫。”言毕放开他,转身大步向前。
卫泠在身后看着少年清瘦却挺拔如翠竹的背影,怔怔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跟了上去。
自从那日启欣一个吻将一切爱慕捅开窗户纸,卫泠犹犹豫豫,且败且退,束手无策。当初不是没有试过拒绝,但启欣的自我放逐让他害怕,如果他有什么事,卫泠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况且,如果真的说一丝好感都无,那也是假话,只是纠葛来纠葛去,这好感里有多少是友谊,多少是情谊,卫泠连自己都有些糊涂了。不像对裕王,自第一眼起便爱慕深种,彻底陷落,不能自己。
对于启欣,他是充满着负罪感的、被动的、一点一点牵扯着,慢慢沦陷。
忽然想起,某日短暂聚首时,裕王曾叹息着半开玩笑的问他,眼中却殊无笑意:“阿泠,你对荣家的男人,究竟下了什么咒?”
骄阳如火,卫泠只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一会儿额头就沁出冷汗来。
直到两日后上了出城的马车,卫泠情绪才重新欢愉起来。
与从皇帝那里获得放假许可比起来,说服家中公主和侍郎大人则容易许多。儿子与王爷表兄弟俩感情好,一起到裕王的南郊别业小住两天消暑,怎么看都不是坏事。
福宁公主笑眯眯的点了头,再一次母爱爆棚的预备起种种用得上用不上的物事。卫泠有些羞愧,尽力搪塞,只道王府那头什么都有,巴巴的打公主府里备了送去,人家还道轻狂呢。福宁公主想了想,这才罢了。
二人低调出行,因而轻车简从,只带了数人随侍,务求清净。况且,南郊别院里自有王府世仆待命,不愁没人服侍。
出得城来,渐行渐远,眼前绿意渐浓,林影深深。卫泠在马车中有些坐不住了,频频掀开窗帘向外张望。男神在一旁信马缓步,表情少见的十分闲适,偷的浮生半日闲的样子。卫泠从雕花窗棂间有些痴气的偷偷看他,却不知自己的傻模样早就落入对方眼中。裕王浅浅一笑,弯下`身来:“闷了?要不要骑马?”
卫小侯爷双眼一亮:“好呀!”
裕王从窗棂间笑着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直起身,叫停马车,抱他上马搂在怀中,接着两腿一夹马腹:“驾!”
林间阴凉,日光如碎金般闪烁着从树叶间泼泄而下。卫泠闭上眼,感受着微凉的风带动发丝从耳畔掠过,身后是熟悉的宽厚的胸膛。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把一切烦扰都丢开了,只觉得很安全很幸福,只盼这条林间小径永无止境。
这一带有限的几个庄园俱是皇亲贵戚的私产,裕王府的别院就占了山脚处最好的一块地方。
进入封地,沿着碧清溪流迤逦而上,有泉名沁幽,上挂一线瀑布,终年流淌。卫泠欢喜的低低啊了一声,裕王低头吻了一下他额角:“喜欢这里?”
“嗯!”小侯爷用力点头,回身抵着他胸前,抬头绽开笑容。
阳光下,男人笑得很温柔,慢慢低下头来,卫泠情不自禁闭上眼,辗转承受。
不知名的雀儿在枝上脆生生欢啼,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许久,久到卫泠几乎开始缺氧,男人才放开了他。瘫软在对方怀中,卫泠好容易捡回神智,脸颊发烫,喃喃不成语。
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搂着他的腰,裕王轻笑道:“所谓一顾倾人城,古人诚不我欺。”
这是李延年向武帝描绘其妹的诗句,李夫人靠着颜色宠冠一时,临死都以帕覆面,为求皇帝只记住她最好的荣光。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
卫泠有些怔怔然抚上自己面孔,所以,他们喜欢的,也是这张脸么?
虽不明白他忽然发呆的原因,裕王却知道,这孩子多半又钻牛角尖了。一拉缰绳,将埋头吃草的马儿扯回来,朗声道:“咱们走吧,前方就到了。”
卫泠深吸一口气,附和着微笑道:“怎么不见那些人?”
裕王朝前方一抬下巴:“他们走大路,这会儿估计早到了。”
卫泠不作声,任由他继续揽着自己,驭着马儿小步跑了起来。
行至前方,陡然开阔,林间辟出一片平整地势,一座精致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