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金属框弹回原位,男人的声音低哑而有磁性,像一口蓄满池水的湖面,永远探不到尽头:“楼先生,你弄错了,我会坐在这里,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对座的男人收起所有的表情,沉著的目光中撂出一瞬间的酷厉,没有被任何人放过。
男人这会倒是松动了眉角,他停止摆弄怀表的动作,似笑非笑:“我不喜欢拐弯话,我二哥会找你做庇护,一定有他的理由,他跟你要求了什么?”
“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楼青云丝毫不见处在颓势的疲态,黯然却可见一斑:“你带他走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恕我失陪。”
杜孝之摇摇头:“你还是没懂,我没有在和你谈条件,时中从来都不是你的条件,我的东西什么时候也能让人挂在嘴边了?”
“笑话,他为什么回来海城,不就是被你逼的吗?”楼青云严厉道:“一点都不知道轻重,照你这种玩法,迟早会弄死他,他在医院躺了两天,晚上醒来是怎么卷在棉被里哭的,你现在倒是摆上嘴脸了,简直让人无语。”
“我和他的事,何须跟外人说?”杜孝之垂眼轻笑,浓密的睫毛扇在英挺的鼻影上:“不管再怎么闹腾,他始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楼青云看似无语透了,杜孝之早就看穿他虚有其表的派势,冷漠得给予摧枯拉朽的一击:“他是锺琪,不是锺怀英,感情如果要那张脸上才成立,也太可悲了。”
首都参选失利,党羽失势,林家上位,甚至连以前的破事都被撬出来,楼青云这辈子第一次输得一塌糊涂,他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掌管国家最大的港都,关系著百万市民的人生,要掌握一个人的人生何其容易,可惜他唯一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永远。
如果连挚爱之人都可以放下,他还有什么值得执著。
楼青云重整了仪容,他的尊严不容许他失态,尤其在这个小他几乎两轮的男人面前。
“我没办法给你真正要问的东西,我和他的交集并不多,这些你应该也知道,他想接收青帮,青海虽然名义上是马丁国所有,但其实他什么都听幕后的老板,青海也只是一小部分,他们主要作的生意是毒品,他为了洗钱,在海城和北都挂名了好几个股东经理。”
“他派人暗杀我。”
这话说得唐突,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震惊之余越发坐立难安,邱圆更是蹙眉凝颊,不满之情全显露在脸上。
“这、……”饶是楼青云再有阅历,也悬置了短暂的空白:“我无法说什么。”
“无妨。”杜孝之像是对手中的怀表彻底失去了兴趣,随手丢到桌面上。
“这块怀表是玛丽花园的董事长亲手交给我的,自从上一个物主赠予给她,已经过了十几年。”
他说完这句话,旋即带著他的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楼青云独自一个人和桌面上暧暧无光的怀表。
☆、一六二
细丝金框眼镜的男人斯文彬彬得领在前头,没走几步就面无表情得爆发了:“为什么要说杜蘅之找人暗杀你,你明明知道不是……”
杜孝之闷吭了一声,果然成功打断邱秘书接下来的絮絮叨叨。
邱圆瞬间变了脸色,还未发话,守在最后的两座铜墙铁壁已经伸手护驾了起来,两三下就把杜孝之扶进车子里。
车门一关,宾利的油门立刻催出去,原本还面有忧色的邱圆瞬间开挂,什么上司下属,这种不像话的小辈先骂了再说:“我就说你太乱来了,你根本不应该离开病房,谁逼著你逞这个强了?”
杜孝之乾脆闭上眼睛,侧脸依旧冷俊无瑕,但他的右手却紧压著腹部,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放开过。
邱圆气得笑了,看看前座两个保镳头捣鼓得跟什么一样,他怕什么,这叫理直气壮,名正言顺:“是不是以为没人敢拦你?你擅自离开医院,杨初卿和赵哥都知道了,各个急得恨不得亲手把你扛回去,你现在就装没事吧。”
杜孝之暗叹了一口气,立刻露了馅,邱圆这种深居在杜家打滚多年的人精,怎么可能没查觉他的异状,他二话不说掀开杜孝之的马甲,声音都提了两调:“快去医院,快!”
“作为乱来的代价,可以了吧。”杜孝之按著染血的衬衫,嘴角懒懒的。
“真是不可理喻了。”邱圆冷静得检查了伤势,直摇头:“你擅自停药了吗,你这样怎么可能下得了床?。”只是普通的止痛药,根本不可能撑得住,他随即厉声道:“你吃了什么?”
“没有。”
“不可能。”
杜孝之闭上眼假寐,漫不经心道:“嗯……是该吃止痛药了。”
“真是太乱来了。”邱圆放弃再浪费唇舌,铁了心让别人来治他,掏出电话拔了出去。
杜孝之抬起眉毛:“别打了,医院的止痛针我吃起来没效。”
“那……”邱圆蹙著眉,拿不清七爷的意思。
“所以说我该吃我的止痛药了。”杜孝之突然睁开猎豹般剽悍的瞳眸:“很快就能吃到了。”
杜孝之原本想回张泉的医院,自己的地盘用起来也安心些,但邱圆的老妈子个性一暴露彷佛核爆,怎么可能让,他一得知杜孝之冒著伤明目张胆得在海城横冲直撞,早就吩咐手下找了间医院布置好。
如今御驾亲征的压制效果也达到了,堂堂全国第一大海港城的市长也给你羞辱了,英雄救美的戏码也澎湃得耍完了,该救的救到了,伤口要裂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