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转载 of 惘然
昨晚上睁着眼到天明,倒是在车上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天。
间中转车若干次,等折腾到的时候已近深夜。
出了站,辗转坐车回去。
刚到大门口,就是一呆。
老猴?
他蹲在地上正抽烟,看见我砸了烟跳起来,过来一把抓住了,怒吼:你他妈上哪去了?!!!
出……出了趟远门。他捏得我肩膀欲碎。
跟我走!他拖住我就往大路上急奔,边吼:手机呢?你手机怎么不开?!!!
没……没电了。我还从来没见老猴这么急怒过,被他拽跑得话都说不周全:怎……怎么拉?
他招手叫了辆车,就把我塞了进去。自己都没顾上坐到前面去,直接也钻进来挤在我旁边,门还没关上呢就跟前面喊:劳驾,永和医院!麻烦您有多快开多快,救命的事!
我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一把抓住他:是谁?是谁出事了?
老猴抱住我:胖子,你可稳住了!你可一定要稳住了!
我一听他声都不对了,就觉得心口一凉,手上一使劲,慌道:是我妈?是不是我妈?!!!
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奔进医院的,只知道一进监护病房看到我妈插着管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就懵了。
我妈有冠心病,以前也住过几次院,但长期坚持吃药,外加身体锻炼,这么多年全撑下来了。
我以为她就可以一直撑下去的。我真的以为……
虽然在车上老猴那表情和语气,已经让我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看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还是眼前一晕,晃了晃,没站稳。
老猴说已经找了熟人,制订了抢救计划。
就等你签字了,钱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垫上了……
不,我有。我掏出卡,激动起来:我去找大夫,出多少红包花多少钱我都要让他把我妈给救过来!
胖子!胖子!老猴抱住我,手勒住我脖子,把我搡出病房,用力按在条凳上:你给我冷静点!
我怔了一怔,看着他。
他蹲下来,看着我,过了会低声说:那里面躺着的也是我妈呀,咱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可你不能乱,你知道吗?你一定不能乱!
我茫然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低下头,看着手里紧紧攥住的那张纸,如握千斤。
急性心肌梗死的字样慢慢地模糊起来。我张着嘴,抖着唇,过了好半天才找到声:这……这好端端地……这好端端地……怎么会……怎么会……
我抬起头看着老猴,他就象我现在手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前段,我才去看过她……这才几天……这才几天啊……
胖子,也不是就没希望了呀,也不是就没希望了呀。老猴说着宽话安慰我。
可我心里很明白,是有下了病危通知书也能好得起来的,可我妈这岁数,再加上坐实的这个病名,这就已经算进入高危了,等于……等于就是……
那个晚上我一步都没离开过我妈。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连一句话都没捞上跟她说。
我恨我自己,如果我没出这趟门,我可以早点赶到医院,兴许,她还能来得及睁眼看看我。
老猴说,是中午的时候接到电话的。一起和我妈练剑的李婶发现我妈今没出门,等她练回来了,觉得不对劲,才叫上马叔一起看看。这才发现老太太晕家里了,赶忙叫了救护车。在我给我妈贴门上的紧急备忘条上找了我电话,没打通,就打了老猴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留的号码呀?真幸亏你留了。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老猴皱着眉。
不是,我握着我妈的手,把脸贴上去,恸道:我是不肖子啊,关键时候我都没守在身边。
我一想起这个来就万箭窜心,我……我他妈昨天在干什么呀!
怎么会。老猴过来摸摸我的头,轻轻说:大妈中间醒过来一次,就那么一会,她跟我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看,宝贝你吧?啊?多宝贝你啊。打小我不羡慕你别的,就羡慕你有这样的爸和妈。知道吗?
老猴。我心里一阵难过,我爸走了,我还有我妈,我妈也还有我。可我妈要是也走了,我……我把头埋在我妈盖着的被子上,闷住了脸。
老猴拍着我:会好的。相信我,啊?会好的。
我真想折给我妈20年,反正我活那么长也没什么用,还真不如我们娘俩一起,大家匀匀过个短平快但扎实又快活的人生。
可惜我做不到。
我很努力地想去相信老猴的话。可惜我也做不到。
我什么都做不到。
而且我还该死地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也就更加的痛彻肺腑。
我妈没撑过第三天凌晨,就过去了。
这会我倒还真非常冷静了。
既没哭也没闹,还把后事办得有条不紊。
城附近的墓地都太贵,显贵们呆的地界。找了远郊的一处公墓,专司草民丧事的。
选墓,定碑,较碑文,上殡仪馆排队定日子场次。
老猴陪着我办所有的事。其实我不用他陪。其实我更想一个人呆着。
火化那天,外面号声震天,鼓乐齐鸣,但不是为了我妈。是同时办的另外一处人家。男女老幼,不少人。租了若大的一个告别厅,排队致哀,哭天抢地。我抱着我妈的坛子在外面看了会,觉得太闹了。
等到洋乐队奏起了真的好想你,中乐队吹起了离别歌的唢呐独奏,两边唱起了擂台戏,殡仪馆外铁丝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