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先皇的亲叔叔……打了一辈子仗……怎能看儿子谋逆……”老王爷背过脸,不愿面对傅从思质问的目光,“从思……你……太不知足……”
“我,太不知足?”
傅从思瞪着眼睛,气息渐渐消失,这最后一个问句,终是没有回复。
裴极卿向山下望去,决云的军队已与林贺会合,一起冲向远处的山巅炮台,军士没有得到命令,自然不敢盲目开炮,看着红衣大炮被控制,裴极卿终于松了口气。
老王爷本已下定决心,此刻却深深的质疑着自己,他的儿子正值盛年,丰神俊逸、既有谋略、又能忍耐,的确比自卑自负的傅从谨与仓皇辞庙傅允珲好了许多。
也许,他真的不是不知足?
记忆回溯,他又见到昔日的那个孩子。他的眼神聪颖明澈,不该死不瞑目。
喊杀声愈来愈近,裴极卿抬眸,已能看到决云英挺俊朗的面孔。
决云提起天子剑,在山下呐喊:“天子剑在此,与我拿下反贼!”
箭矢瞬间如雨,不知道傅从思已死的兵马仍在冲锋,裴极卿远远望去,盛大烟花在皇城中升起,标志着萧挽笙已拿下全部禁军,白雪与金雪中,天空满上一抹鱼肚白。
长夜将尽。
老王爷目光呆滞,突然间开始嚎啕大哭,进而伸出手,准备将傅从思双眼合上,突然,一只沾满黑血的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接着猛然向后一摔。老王爷被掀翻在地,傅从思摇摇晃晃起身,他浑身鲜血,眼睛中满含赤火,宛如自炼狱而来。
裴极卿猛然怔住,傅从思缓缓靠近,鲜血自挺秀五官中不断涌出,他抬手夺过桌上火折,在炮身上狠狠一擦,接着推开炮台士兵,眼神如同笼中困兽。
裴极卿开始浑身战栗,傅从思抑住了最后一口气,竟是要点燃大炮,看他在决云面前粉身碎骨!
裴极卿拼命抬腿,狠狠向傅从思下盘踢去,却被傅从思一脚踢中膝盖,一阵剧痛传来,裴极卿咬牙,沾血的右腿已松松垂下,左脚狠狠却跺在他的脚上。
他抬起头向山下望去,决云的面孔已愈来愈近,仿佛就在裴极卿眼前,两人身上都落满白雪。
傅从思则像没有感觉一般,一张地狱修罗般的面孔急速放大,他紧贴裴极卿,高举火把,向着山下晃了几下,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扭曲的大笑——
“皇上!我把这个天下让给你!看你能坐多久!郞决云!你这个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