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从初时的静静听着,到后来烦躁地踱着步子,他十分不能理解,为何一件原本看似简单的事情,经由永璂分析,就变得如此复杂。
“说起来,她当真是个聪明的,方才你将她绑起来,她便已经明白,今日我不会再碰她,又见五十万两的罪证在我手上,便知道大势已去,既然我铁了心要收拾勒尔谨等人,她自然也要找下一个靠山。”
阿桂听完这一段话,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那不住颤抖的女子,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复杂的情绪,恼恨中夹杂着一丝怜悯,明明如此聪慧,却像一株浮萍,飘零无依。
他突然大步地推开门,毫无征兆地走了出去,留下永璂与那女子面面相觑。不多时,阿桂回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侍从衣衫,上前给那女子解了绑,将衣裳递给她:“先穿上吧。”
姑娘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一脸。
永璂有些诧异地看了阿桂一眼,也识相地背转身去,直到那姑娘轻声道:“可以了。”两个男人才转过身,女子换上了衣裳,总算从狼狈的窘境中解脱出来,不合身的衣裳显得有些肥大,夜色中却不显笨拙,反倒透出一种别样的灵动。
那女子忽然跪倒在永璂跟前,颤声道:“爷,纵使我瞒了您许多事,可福宁大人的确是个清廉的好官,只是在甘肃这个大染缸里,他也身不由己。”
阿桂心下动容,永璂却没有特别的情绪,他冷淡地应道:“实情究竟如何,明日一早你领着我与桂中堂,到福宁府上一看便知。”说完,他也不去看女子的表情,只是挥了挥手:“爷乏了,阿桂,你既然给她松了绑,便看好她,要是明日她逃了,我便唯你是问。”
永璂躺在那没有床幔的榻上睡了,阿桂与那女子尴尬地相视一笑。永璂嫌弃方才给女子裹着身子的被子上沾染了脂粉气,遂将被子撂在一旁。阿桂将被子拾起来,待那女子趴在桌上睡着了,才轻轻地给她盖上。
又解下了自己的外衫,小心地盖在永璂身上。直肠子的桂中堂,带着一颗饱受摧残的心和隐约的倦意,像一尊门神般,站在了房门之外。
次日清晨,那女子醒来时,就看见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她睁开朦胧的眼睛,见阿桂倚门站着,女子刚想说话,就见阿桂冲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即指了指床榻上依旧睡着的永璂。
那女子冲阿桂露出个感激的笑容,自顾自地理着有些凌乱的发鬓,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永璂也渐渐地转醒。那女子见他醒来,刚欲上前替永璂理一理衣衫,就被永璂抬手止住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永璂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阿桂眼底的黑印,沉声道:“走吧。”因着女子穿着侍从的衣衫,也没施粉黛,一路上并没有被人认出来,加之她走在阿桂和永璂身边,也没有人敢拦他们。
待三人顺利出府,女子便领着两人来到按察使府,开门的老管家看着气度不凡却十分面生的两人,刚想开口,就见一旁侍女打扮的女子道:“曹伯,是我,我是鸢鸢。”
曹伯吓了一跳,瞪着那双老花眼儿看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鸢鸢姑娘,你怎么?”说着,便打开了一侧的门,将三人让进府中。
永璂一路过来,都在观察着福宁府邸的四周,见他的宅子并不起眼,旁近也没有什么高门大户,要不是鸢鸢领着他们来到此处,光凭肉眼根本想不到这是按察使的宅邸。
曹伯听鸢鸢称他们二人作贵人,又见二人通身流露出的贵气,便也不敢怠慢,请二人在前厅稍候片刻,领着鸢鸢去见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