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杜云重重一推,便踉跄着往前几步,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客栈。
因是天寒地冻,人人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容大半被帽子和毛领遮住了,所以杜叶二人进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倒是杜云放眼一扫,瞬间摸清了客栈里的形势,压低声音道:「白云庄可真是人多势众。」
听那语气,分明就是敌人越多,他就愈发跃跃欲试。
但他虽然行事乖张,却一向没有在大白天动手的习惯,此时天色未暗,只好勉强按下了大开杀戒的念头,走过去要了一间上房。
然后拉着叶敏玉往楼上走。
叶敏玉被他拿住了腰间要穴,只能顺从的低着头,偶尔朝四周望上一望。即使在这种时候,他心里也是怦怦直跳,既盼望见到周琰,又但愿见不着他。等到上了楼梯转角,才终于瞧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仅仅是一道背影。
周琰坐在角落里靠窗的位置,正一杯一杯的饮着酒,那容颜秀丽的少庄主果然陪在他身边,脸上始终挂着淡漠的微笑。
叶敏玉瞧不见周琰的表情,但料想他也是在笑的。
当然了,能跟喜欢的人呆在一处,即便对方并没有那种心思,也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也总是……自然而然的会笑起来。
叶敏玉闭了闭眼睛,喉咙里微微作响,只是叫不出声来。
杜云走得甚急,动作粗鲁的一扯,就将他扯进了房间里。
叶敏玉下盘本就不稳,这一下用力过猛,整个人狠狠撞到桌角上,又因为疼痛弯起腰,软软的滑倒在了地上。
杜云也不去管他,只慢慢在桌边坐了下来,天还未暗,就迫不及待地点起了蜡烛。跳跃的烛光下,只见他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隐约透出一种兴奋的光芒,好像他就是为了血腥的杀戮而活的,又像他根本抑制不住体内的那种冲动。
随着夕阳西下,杜云的情绪渐渐急躁起来,有好几次都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住叶敏玉看。但因计划好了更加歹毒的法子,他一时倒舍不得杀了叶敏玉,硬生生握住拳头,自言自语道:「还要半个时辰才天黑,我先去吃点东西,养足了力气才好动手。」
说罢,起身走出了门去。
或许是太过激动了,他出门时竟忘了点住叶敏玉的穴道。
叶敏玉方才那一下撞得不轻,过了许久仍觉得腰间剧痛,但他的神智却很清醒,知道要不了半个时辰,杜云就会出手了。
他见识过杜云的武艺,真要动起手来,周琰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再加一个少庄主,也不知打不打得过。更何况,杜云可不是讲究江湖规矩的人,他使毒的本领不弱,多半会暗施毒手。这会儿下楼去吃东西,说不定就会趁机下毒。
若是……若是他能动一动就好了……
叶敏玉提了一口气,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伤处真是痛得狠了,身体像折成了两段似的,立刻就跌了回去。
这么冷的天,他额上却全是汗,心中迷迷糊糊地想,周琰还全无防备。
他还在窗边喝酒。
他还在……对着心爱的人微笑。
叶敏玉想象他眉眼含笑的模样,只觉得五脏六腑缓缓绞动,睁眼瞧一瞧桌上的蜡烛,忽然咬住自己的舌尖,靠着疼痛逼出力气来,一头朝桌脚撞了过去。
「咚!」
这一下撞得挺重,但声音并不响亮。
叶敏玉停下来喘了喘气,接着再去撞第二次、第三次……
他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更是茫茫的一片,只鼻尖嗅到淡淡血味,却弄不清自己是哪里受了伤。直到浓稠的血顺着脸颊淌下来,一直流到了嘴里,他才明白过来。
可是,怎么会这么苦呢?
怎么从前没人告诉他,喜欢一个人,要尝到这样的苦味?
恍惚间,楼下传来了阵阵喧闹声。
叶敏玉不敢耽搁,更加用力的往桌脚撞过去,最后弄得桌子也轰然翻倒了,才算是歇了一歇。
楼下换成了兵刃相击的声音。
叶敏玉知道已经开打了,虽然心中焦急,但实在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继续在地上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踢开了,杜云衣襟带血、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
叶敏玉见他这副神情,反而放下心来,问:「我师叔怎么样了?」
「我若痛痛快快的杀了人,还会这般生气么?」杜云先是踩了叶敏玉一脚,接着又扯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厉声道,「都是你这臭小子坏了我的好事!」
边说边把叶敏玉拖到了窗边。
窗子未关,一眼望过去,只见夕阳还剩着一点点微光,恰好照亮标有白云庄记号的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
想是刚才的响声惊动了白云庄的众人,跟杜云打过一架后,他们为保安全,又趁着夜色赶路了。
太好了,那个人平安无事。
叶敏玉睁大双眸,眼看着马车被茫茫的夜色遮掩,最终消失不见。
是血一直淌下来的关系吗?
他竟觉视线模模糊糊的,眨不去眼中的那点酸楚。
最后还是杜云阴冷的嗓音唤回了他的心神:「你师叔逃得不见踪影,这下你可高兴了?不过,休想我会再饶你性命!」
杜云右手一挥,就将叶敏玉打翻在了地上,而后一脚踏上他的胸口,道:「你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是觉得我这张脸很好玩么?哼,那我就先剜了你这对眼珠子出来!」